自我安慰
门打开了。
这儿是米罗诺夫的住所，他刮掉了积雪，走了进去。
捷尔任斯基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半死不活的树，又瞧瞧那些附近的差不多的民居-虽然说有的门窗已经被封死，冒着几乎可以把人吹倒的风，不由得让人扣紧护耳帽。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这儿，却离埋尸坑并没有多远，而且偏的不行。
“您进来吧。”他冲站在原地的捷尔任斯基招招手，“看您那样子，就像是几乎要给风吹倒的枯树！”
捷尔任斯基只能笑笑：“怪冷呵，这鬼天气！”
规规矩矩的坐在简陋的火炉边，外套就随意挂着，没看出来这儿的陈设比村里的那些农户好多少，唯一不同的也就是这家的主人有着不小的书橱了，不过话说回来，墙上却挂着列宁的像而不是斯大林。
“您这……”捷尔任斯基烘着快冻僵的手-即便伸在袋子里，头朝墙那边晃晃。
“老实说啊，我并不个合格的党员……”米罗诺夫笑了笑，又从衣袋里掏出些茶叶末来-虽然看起来像叶梗子，抖抖索索的倒入茶壶，然后就将热开水涌了进去。“我看过这些关于主义的书，或者说是列宁的、托洛茨基的书……但是，我现在也根本不需要再从书里汲取什么了。”
“但您现在还是党员不是吗？”
“是，还是，但是这个不重要。”他一手握着杯，一手搓着膝盖。
“这杯子好看呐！”捷尔任斯基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转移了话题。
“哦？嗐……还是在旧货摊买的……中国货……嗯对，莫斯科的苏斯洛夫卡场买的……唔，三个卢布……这都好多年了，一直没丢……”
“什么时候的事啊？”
“让我想想……”米罗诺夫又闭着眼睛低下头，又睁开眼睛抬起头，“五年……哦不对，这要六年前了，那会儿我刚刚丢了党票，丢了在莫斯科市委的职位，又没地方跑，就上集市了……”他是有多么喜欢这玩意儿呢？捷尔任斯基有点好奇，至少他对这些杯或壶之类的，则是轻拿轻放的很。
火苗儿又弱了些，不过终于不冷了。“就您一个人住吗？家里人……”
“唉……见不到啦……”他说着就叹一口气，显得很不自在，但又想说出来，如同刚学绘画的学生不会挤颜料一样，稍有不慎就到处都是。
不过话还是要说回来，毕竟这次不经意的做客不是用来闲聊或者发呆的，米罗诺夫一开始显得有些戒备，虽然说他喝那没什么好味道的茶的时刻像极了喝酒，连话也是在逐渐的变成了深思熟虑的那种感觉了。
很有可能会越说越不对劲，但是偏偏话语是比较投机的。
“老实说，”他这才想起来给捷尔任斯基递了一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不知道哪一天就去阴曹地府和我弟弟碰面了，因为我不是积极分子，他们认为我是叛徒，根本不配当党员，不过，我可不在乎……”
“我记得，”捷尔任斯基自然是在嘴边吹了吹茶，“那位主席可对你心存芥蒂。”
“好像我想夺他的权一样！”米罗诺夫一拍大腿，“那个主席能干什么？连征粮队也挡不住！毕竟他们……”
“他们很快又要来了！”
“咳？要命！”一听这话，米罗诺夫差点没喷出来，“还来，我们交了多少东西给政府，可苏维埃吐出来什么给我们了？”
“不造反，我们都得死不是？”他又问了一句，捷尔任斯基点点头。
“在这里这么多天，我也了解了一些内容……”他直往自己的怀里摸着什么，“我调查了一下，许多村民没有足够的粮食，但是征粮却越来越频繁，而且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所以没有……”
“我就知道，你问我会不会用枪来着！”米罗诺夫又刷的一下把头昂了起来，一个指头指着捷尔任斯基的胸口，他的脸颊一张一弛，眉毛不知道为什么一抖一抖的，又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气。
“不过，萨德尔先生，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我不能骗你，”捷尔任斯基盯着又小了的火苗，“我还在考虑以后怎么办呢，还有什么心思隐瞒呢？”
“造反是很难的。”米罗诺夫摇摇头，“无论是开玩笑还是干正事，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燃料、粮食、武器，以及药品……”
“对。但是难以搞到，而且附近也没有什么集市……”
“你听谁说的？”米罗诺夫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捷尔任斯基，“哈哈，一定是那些人告诉你的吧！不不不，当然有集市，只是得碰的巧一点。”
“巧一点？”
“是啊，周围村庄的农民不可能靠着城里运的商品过日子，在那些偏僻的道路边和废弃的木棚，都有着零零碎碎的小贩们的身影……”
“真的？”
“嘘……”米罗诺夫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这个不能随便说，毕竟他们也不想被政府再剥一层皮了……”
仿佛是天无绝人之路一般，捷尔任斯基有点木然，总觉得目前的这个人似乎又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
“萨德尔先生，你也许震惊，一个党员会想着造反……”米罗诺夫喝下了第六杯、已经没有什么味道的茶，“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罪恶，他们可以把老百姓的反抗说是地主阶级的残渣余孽，也可以把什么知识分子当成国家敌人，甚至是对自己人开刀……”
“可能列宁还活着，就会比现在好些。”
“列宁已经不在了，就连捷尔任斯基也不在了，那些面孔正在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等待的，他们想隐瞒唐波夫或者喀琅施塔得，那就随他们去吧，但是这个，那可不一定了……”说这话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显得胸有成竹了。
“时间很重要。”
“不过，还是要想想粮食的办法，你愿意帮忙吗？萨德尔先生-现在你也知道了。”
“您不怕我去告发吗？”捷尔任斯基又好奇了。
“你可别骗我了，萨德尔先生。”米罗诺夫摇摇头，又摆摆手，“你已经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了，为什么还要开不合适的玩笑？而且，你不是打算卖了那枚红旗勋章吗？”
“的确……”
“这是个奇妙的世界。”米罗诺夫站了起来，“往往许多事都带着血腥……”
这儿是米罗诺夫的住所，他刮掉了积雪，走了进去。
捷尔任斯基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半死不活的树，又瞧瞧那些附近的差不多的民居-虽然说有的门窗已经被封死，冒着几乎可以把人吹倒的风，不由得让人扣紧护耳帽。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这儿，却离埋尸坑并没有多远，而且偏的不行。
“您进来吧。”他冲站在原地的捷尔任斯基招招手，“看您那样子，就像是几乎要给风吹倒的枯树！”
捷尔任斯基只能笑笑：“怪冷呵，这鬼天气！”
规规矩矩的坐在简陋的火炉边，外套就随意挂着，没看出来这儿的陈设比村里的那些农户好多少，唯一不同的也就是这家的主人有着不小的书橱了，不过话说回来，墙上却挂着列宁的像而不是斯大林。
“您这……”捷尔任斯基烘着快冻僵的手-即便伸在袋子里，头朝墙那边晃晃。
“老实说啊，我并不个合格的党员……”米罗诺夫笑了笑，又从衣袋里掏出些茶叶末来-虽然看起来像叶梗子，抖抖索索的倒入茶壶，然后就将热开水涌了进去。“我看过这些关于主义的书，或者说是列宁的、托洛茨基的书……但是，我现在也根本不需要再从书里汲取什么了。”
“但您现在还是党员不是吗？”
“是，还是，但是这个不重要。”他一手握着杯，一手搓着膝盖。
“这杯子好看呐！”捷尔任斯基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转移了话题。
“哦？嗐……还是在旧货摊买的……中国货……嗯对，莫斯科的苏斯洛夫卡场买的……唔，三个卢布……这都好多年了，一直没丢……”
“什么时候的事啊？”
“让我想想……”米罗诺夫又闭着眼睛低下头，又睁开眼睛抬起头，“五年……哦不对，这要六年前了，那会儿我刚刚丢了党票，丢了在莫斯科市委的职位，又没地方跑，就上集市了……”他是有多么喜欢这玩意儿呢？捷尔任斯基有点好奇，至少他对这些杯或壶之类的，则是轻拿轻放的很。
火苗儿又弱了些，不过终于不冷了。“就您一个人住吗？家里人……”
“唉……见不到啦……”他说着就叹一口气，显得很不自在，但又想说出来，如同刚学绘画的学生不会挤颜料一样，稍有不慎就到处都是。
不过话还是要说回来，毕竟这次不经意的做客不是用来闲聊或者发呆的，米罗诺夫一开始显得有些戒备，虽然说他喝那没什么好味道的茶的时刻像极了喝酒，连话也是在逐渐的变成了深思熟虑的那种感觉了。
很有可能会越说越不对劲，但是偏偏话语是比较投机的。
“老实说，”他这才想起来给捷尔任斯基递了一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不知道哪一天就去阴曹地府和我弟弟碰面了，因为我不是积极分子，他们认为我是叛徒，根本不配当党员，不过，我可不在乎……”
“我记得，”捷尔任斯基自然是在嘴边吹了吹茶，“那位主席可对你心存芥蒂。”
“好像我想夺他的权一样！”米罗诺夫一拍大腿，“那个主席能干什么？连征粮队也挡不住！毕竟他们……”
“他们很快又要来了！”
“咳？要命！”一听这话，米罗诺夫差点没喷出来，“还来，我们交了多少东西给政府，可苏维埃吐出来什么给我们了？”
“不造反，我们都得死不是？”他又问了一句，捷尔任斯基点点头。
“在这里这么多天，我也了解了一些内容……”他直往自己的怀里摸着什么，“我调查了一下，许多村民没有足够的粮食，但是征粮却越来越频繁，而且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所以没有……”
“我就知道，你问我会不会用枪来着！”米罗诺夫又刷的一下把头昂了起来，一个指头指着捷尔任斯基的胸口，他的脸颊一张一弛，眉毛不知道为什么一抖一抖的，又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气。
“不过，萨德尔先生，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我不能骗你，”捷尔任斯基盯着又小了的火苗，“我还在考虑以后怎么办呢，还有什么心思隐瞒呢？”
“造反是很难的。”米罗诺夫摇摇头，“无论是开玩笑还是干正事，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燃料、粮食、武器，以及药品……”
“对。但是难以搞到，而且附近也没有什么集市……”
“你听谁说的？”米罗诺夫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捷尔任斯基，“哈哈，一定是那些人告诉你的吧！不不不，当然有集市，只是得碰的巧一点。”
“巧一点？”
“是啊，周围村庄的农民不可能靠着城里运的商品过日子，在那些偏僻的道路边和废弃的木棚，都有着零零碎碎的小贩们的身影……”
“真的？”
“嘘……”米罗诺夫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这个不能随便说，毕竟他们也不想被政府再剥一层皮了……”
仿佛是天无绝人之路一般，捷尔任斯基有点木然，总觉得目前的这个人似乎又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
“萨德尔先生，你也许震惊，一个党员会想着造反……”米罗诺夫喝下了第六杯、已经没有什么味道的茶，“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罪恶，他们可以把老百姓的反抗说是地主阶级的残渣余孽，也可以把什么知识分子当成国家敌人，甚至是对自己人开刀……”
“可能列宁还活着，就会比现在好些。”
“列宁已经不在了，就连捷尔任斯基也不在了，那些面孔正在一个又一个的消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等待的，他们想隐瞒唐波夫或者喀琅施塔得，那就随他们去吧，但是这个，那可不一定了……”说这话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显得胸有成竹了。
“时间很重要。”
“不过，还是要想想粮食的办法，你愿意帮忙吗？萨德尔先生-现在你也知道了。”
“您不怕我去告发吗？”捷尔任斯基又好奇了。
“你可别骗我了，萨德尔先生。”米罗诺夫摇摇头，又摆摆手，“你已经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了，为什么还要开不合适的玩笑？而且，你不是打算卖了那枚红旗勋章吗？”
“的确……”
“这是个奇妙的世界。”米罗诺夫站了起来，“往往许多事都带着血腥……”
策安～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