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璧衡】萧声乱（二）

傅红雪看着新到邸报，有些犹豫。他既然对那人上心，自然能猜到他现下最想要的就是京里的消息，可若并不是好消息，那还要不要让他知道？他想了想还是将邸报放好，心里对他更多了怜惜。
因着花无谢每日事情不多，为人亲和，府里谁忙的时候他都愿意帮一把，久而久之，傅红雪的事情就都是他的事了。为什么？因为傅将军一身铁血，不苟言笑，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怎么敢往他跟前凑。以前就只有管家吴伯管着他房里的事，现在多了花无谢，一是他自己不怕傅红雪，不但不怕，还挺感激他救了自己；二是吴伯发现，傅红雪也不讨厌花无谢，于是他乐得清闲，放心的将傅红雪房里的事都交给他。
这一日，花无谢在傅红雪书案的格子里发现了一幅画。他每日在书房里进出，居然今日才发现，可见这个格子挺隐蔽的。
格子里是一幅画，画着一树开得正盛的梨花，有一个男子正在树下扶花轻嗅。画面很美，可惜并未画出男子的面容。花无谢没想到傅红雪那样的人，还会作画，而且会作这样的画。他摇摇头，把画放回原处。
他正准备关上格子，突然发现格子底部铺着一张纸。因是年代久远，纸张已有些泛黄，所以一开始没看见。他轻轻拿起来细看，原来是一张曲谱，曲谱上的空白处题着一首诗：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题诗的笔墨更新，看来是后写上去的。花无谢本就善音律，饶有兴致的记了记曲调，再将曲谱和画都放好。
晚上傅红雪回到府里，花无谢帮着厨房的人把他的饭菜摆好就准备出去。傅红雪突然说：“一起吃吧。”
花无谢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谢谢将军，我还是下去吃吧。”
“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傅红雪又问。
花无谢不知道将军今日是怎么了，他也实在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坐下，一起吃起来。
两人都默默的吃着饭，屋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花无谢放下筷子的时候，傅红雪也正好吃完。
花无谢起身收拾碗筷，又听傅红雪说：“你想出去吗？”
花无谢一时没明白，傅红雪又说：“沙漠里有一个蝴蝶泊，你想不想去看看？”
花无谢这才明白傅红雪是要带他出去玩。他很疑惑将军到底想干什么。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情，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他还是回道：“将军若是需要我跟着，吩咐就是。”
傅红雪点点头。
第二日，花无谢随着傅红雪来到府门前，已经有两匹马在等着他们。他虽有些疑惑傅红雪为什么确定他会骑马，却还是上了马，跟着傅红雪走。
他们出了城，骑马在沙漠中跑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一片绿洲。花无谢立刻明白这里为什么叫蝴蝶泊了。这里满天都是蝴蝶，各种大小各种颜色，在空中翻飞着，确实称得上是奇景。天空湛蓝，湖面像一面镜子，饶是以花无谢现在的心情，看了这般美景也觉心里郁结之气有所舒缓。他坐在湖边，一时竟痴了。
傅红雪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个鱼叉，走进湖里叉鱼去。花无谢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站起来说：“将军您休息，还是我来吧。”
傅红雪对着他笑着说：“你去生火，我们总不能吃生的。”
花无谢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傅红雪笑。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花无谢呆了呆。
两人坐在火堆前烤起鱼来。花无谢觉得傅红雪整天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没想到爱好还挺多，
又是画画又是音律，现在出来游山玩水不说，还有兴致自己烤鱼吃。他不由得问起傅红雪：“将军你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你经常出去游玩吗？”
傅红雪愣了愣：“第一次来。”
他想起前两日问叶开：“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去处？将军您是要去干什么？”叶开没明白。
傅红雪想了想：“就是可以看看景色的地方。”
叶开大感意外：“将军居然也要出去游山玩水了吗？难道是和哪位小姐？”
“你就说有没有吧。”傅红雪不耐道。
“有，当然有。”叶开不知为何特别兴奋，“沙漠里又个蝴蝶泊，景色好不说，相传那里有一种蓝色蝴蝶，能见到的人一生都会幸福。这种地方，就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吃完鱼后两人又沉默了，傅红雪犹豫了一下才说：“给你看个东西。”
他打开刚才装鱼的鱼篓，里面飞出一只蓝色蝴蝶。
花无谢也是第一次见到蓝色的蝴蝶，觉得挺新奇，不过更新奇的是将军居然喜欢抓蝴蝶，他正腹诽着，就听傅红雪说：“传说见到这种蓝色蝴蝶的人会幸福一生。”
花无谢听了这话，想到自己的身世，苦笑着摇摇头。哪里还会有什么幸福，他想。
傅红雪见花无谢的样子，知道他应是不喜欢，心想叶开的主意果然不靠谱。
两人回城的时候已是傍晚，傅红雪带花无谢来到热闹的街市上，又递给他一包银子：“喜欢什么就买吧。”说完自顾自朝前走去。
花无谢拿着银子立在当场，搞不懂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在从街头走到街尾，什么都没买。傅红雪正准备说什么，突然看到花无谢站住了，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原来是一家乐器铺子，花无谢的眼睛正盯着挂在墙上的一支竹箫。
他问道：“要买吗？
花无谢赶紧摇头说：“感觉我以前可能会吹，所以多看两眼。将军我们走吧。”
这日后，傅红雪又恢复了每日一大早去军营夜里才回来的生活。只是每日都回府吃晚饭，并且都让花无谢陪他一起吃。
花无谢也一边待在将军府，一边想着跟京里联络的办法。他想过寄信回花府，可是边关这些地方，信件查得尤其严格，寄信还得用路引，他现在当然不会有路引，只得作罢。
这一日，花无谢仍陪着傅红雪吃晚饭。刚吃完，傅红雪就拿出一只竹箫给他。
花无谢一看，正是上次他在街上看到的那支。他很惊讶，傅红雪这是……送礼物？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
傅红雪将竹箫放在他手上说：“你试试，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花无谢这才明白傅红雪的用意，不过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细心。
这日傅红雪回来晚，一进院子就见花无谢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看到他就迎上来，举起手中的竹箫对他说：“将军回来了？若是有空，我为将军吹奏一曲可好？”
傅红雪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下，看着他。
花无谢悠悠吹奏起来，傅红雪越听越吃惊。等他一曲毕了，直接问道：“你怎么会这支曲子？”
花无谢笑笑说：“不瞒将军，曲谱是在将军书房发现的，我见是将军珍藏，不知是不是您喜欢的曲子，就想吹给您听，以此感谢将军赠箫之情。”
傅红雪默了默才说：“这个曲谱是我亲身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花无谢这才恍然，为何曲谱上会有那样一首诗。
他不禁问道：“原来令尊令堂已经仙逝了吗？”
傅红雪点点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支曲子，那时他们常常合奏。”说完又看向花无谢，“你能不能再吹一遍。”
花无谢没想到傅红雪跟他一样也是身世飘零之人，心下感怀。
长夜漫漫，院中曲声悠悠，天上明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