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璧衡】萧声乱（八）

京城，花府。
“花大哥，可有无谢的消息？”齐衡双眉紧皱，语气甚是担忧。
花满天摇了摇头：“我前前后后已经派了三拨人了。二弟的身份，我们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打听，现在只知道他们横穿沙漠的那几天，发生过黑沙暴。”
“黑沙暴？那是什么？”齐衡问道。
“据说是北漠独有的一种现象，黑沙暴没有规律，突如其来，所过之处所有的人和物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从此再无踪迹可寻。”花满天解释道。
齐衡一听，大惊失色：“那，那无谢！不会的，无谢……”
花满天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安慰道：“元若稍安，不论如何，只要一天没有见到二弟的……尸体，我们都还有希望。”
齐衡已经难以自抑，眼泪滚滚而下。
花满天拍拍他的肩：“元若，你大病初愈，不可再过度伤心啊。”
清虚观中。
齐衡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求三清祖师，保佑无谢平安归来。只要他能渡过这一劫，我愿折寿十年。”
花无谢在府里观察了几日，掌握好府中兵士换岗的时间，趁着傅红雪初一夜巡之日，打晕两个守卫，从围墙处飞身出去。
没想到他刚落地，就见泛着冷光的一排箭尖就对着他。
为首的校尉走过来，一见是他，客气的说：“还请公子回房去吧。”
花无谢没想到傅红雪为了防止他逃跑竟然连府外也安置了弓箭手。傅将军简直是把城防那一套用来防他，他气急反笑，对校尉说：“你们将军可真是算无遗策。”
校尉骄傲的说：“那是，我们将军运筹帷幄。”
花无谢嗤笑一声，只得退回府里。
傅红雪刚回府就已经接到了花无谢逃跑未遂的消息，他见花无谢房中灯火还亮着，想了想推门进去。
房中空无一人，傅红雪正准备去床上看看，突然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傅红雪偏头躲过，正准备回身，又被扫过一阵凌厉掌风。傅红雪发现偷袭之人虽然招招利落，显然对他的招式有过分析，出手却并不狠辣，似乎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想制服他。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于是毫不顾忌的往匕首上撞去，对方果然仓促收招，他趁机回身，揉身而上，架住匕首说：“既要偷袭我，为何又要留手？”
花无谢并不回答，反手一刺，两人在狭窄的房间里缠斗着，府里的守卫已经听见动静，急急赶来。傅红雪朝门外大喊一声：“我没事，都不要进来。”然后招数更是凌厉，很快将花无谢的匕首打掉，停手道：“你已失了先机，不是我的对手。”
花无谢认命说：“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将军要如何，就请便吧。”说完坐在凳子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傅红雪说：“你打不过我的，我保证，你就算能出府，也走不出这陵裕关。”
花无谢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傅红雪见他抗拒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于是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花无谢觉得自己完全拿傅将军没有办法，说也说不通，打又打不过，屈辱又无奈。他也一直没明白傅红雪到底是为了什么对他如此执着。每次傅红雪来看他，他都冷冷的，态度越发疏离。
这一日，他独自一人在院中喝茶，听见花荫处有两个下人正在说话。
一个说：“我娘昨日又在催我拿钱回去，你说我们每月才多少月钱，日日找我要，我哪里还拿得出。”
另一个说：“是啊，我家姐姐准备嫁妆，我娘也犯愁呢。”
先前说话的人说：“你说，我们要是有那个阿离的好命就好了，听说他以前只是马房的养马小厮，不知怎么的，摇身一变就成主子了。”
“他也确实是命好，好就好在生了那样一张脸。”另一个说。
“你是说将军对他……”声音越压越低。
“这府里都已经传遍了，将军今年都多大了？寻常人早就娶妻生子了，原来将军喜欢男人。”
花无谢越听越心惊，若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傅红雪的好多举动也就立马能想通了。他觉得自己被气得脑子发晕。“这个变态！”他咬牙切齿。
那边花无谢在生气，这边傅红雪也不好过。自己明明是为了他好，除了不让他回京，事事都愿意顺着他，可是花无谢还是对他如此抗拒，有时候他也会想，干脆让他走吧，何必一直为他费心呢？可是只要一想到上次花无谢出走时他的担忧甚至害怕，就又坚定了将他留下来的决心。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朝廷的一纸调令到来。
调令就放在傅红雪的书案上，他已经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好久了。
叶开走过来，喜形于色：“将军，卑职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会待在着北漠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去京城那个花花世界，跟着将军您，果然有好处。”
“漠北荒凉，但是日子简单，京城虽繁华，但各方争斗不休。我并不想回京。”傅红雪说。
“将军您啊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上进心，”叶开又说。“您这次回京可不是什么寻常岗位，是卫城军都督啊！卫城军拱卫京畿，这可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好差事，前程大好。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傅红雪默然不语。他到现在也没想通，这样的职位在京城肯定是各方争抢的目标，怎么会从天而降掉到他的身上。于他这种并无派系之人来说，掌管卫城军，就是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火上身，他几乎能想到回京后各方斡旋的麻烦。不过，最让他犯愁的还是眼下……花无谢怎么办？
将军要调任回京的消息，花无谢很快就知道了。经年用惯的下人都是要跟着回京的，全府上下都在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花无谢听说了这个消息，很是激动了一番，想也不想就跑去傅红雪房里。
傅红雪一见他进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花无谢对着他拱了拱手说：“我听说将军被调任回京，可是高升了？无谢在此先恭喜将军了。”
傅红雪还是没说话。
花无谢脸上带了笑，又对傅红雪说：“既然将军就要回京了，可否捎带着无谢也回京去？”觑了觑他的脸色又说，“将军放心，只要一进了京无谢便会自行离开，绝不会连累将军。”
花无谢这话，傅红雪很是不受用，他看了花无谢一眼冷冷的说：“我为什么要带你回京？”
花无谢心道果然如此，只好说：“那将军离开北漠以后就请放我离开吧。”
傅红雪又说：“谁说我要放你走？我绝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第二次。”
花无谢觉得这个傅红雪真是油盐不进，于是说：“你被调走，朝廷必会派其他将领来防守陵裕关，这将军府便会易主，那时候难道你还能将我关在这里不成？”
“我自有我的办法。”傅红雪仍不为所动。
“你……”花无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