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衡】我心归处（三）哼哼的暗恋就是不停想

齐衡在回府的马车上默然不语。
时隔三年，终于在花老夫人的寿宴上见到了连城璧。他现在已经是新任武林盟主，比起三年前成熟了不少，气质脱俗，举手投足自有威仪。
齐衡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就听说他向花老夫人求亲的事了。他并不意外，以连城璧和花无谢多年的感情，势必会走到这一步吧。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要去确认一下。
花无谢正在与一群武将子弟比射箭。他剑法不算顶尖，但骑射一向很好，今天却发挥失常，被别人比下去。齐衡远远看着，觉得他神思不属，脸上笑得勉强，话也少了许多。便让小厮找个借口把他叫来。
花无谢一见他就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瞧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齐衡回道：“你家老祖宗过寿，我怎么也是要来的。再说，你现在越发忙了，我来府里寻了你几回你都不在，今日正好同你说说话。”
花无谢坐下来，亲手给齐衡泡茶。齐衡问道：“听说你要跟城璧成婚了？”
花无谢一听，放下手中茶杯，叹了口气说：“这么快连你都知道了，那不出明天，满京城都知晓了。”
齐衡见他脸色不好，心中疑惑：“你和城璧从小就要好，他对你几乎有求必应，现在得偿所愿，是喜事，怎么你……”
花无谢却说：“我才多大啊，还没想过成亲的事呢。你和我同年，也没见郡主给你说亲啊。”
“原来你是嫌成亲太早了啊？”齐衡笑着说，“那简单，你跟城璧商量一下，先过定，晚几年成婚不就好了？”
花无谢笑了笑，但齐衡看得出他笑得勉强，忍不住问道：“无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花无谢沉默了一会，说道：“元若，你觉得连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衡有些意外：“无谢，你怎会这样问？”
花无谢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齐衡与花无谢相交多年，自问对他还是比较了解，今日他的神情绝不是得偿所愿之感，似乎另有隐情。若是这样，城璧该有多失望？他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心里对连城璧担忧起来。
直到这一日，花无谢派人来叫他去樊楼喝酒。
齐衡赶到樊楼的时候见花无谢正拿着酒瓶子猛灌自己，连忙把瓶子抢下来，问道：“无谢你是怎么了？喝这么多。”
花无谢已经醉了，脸色绯红，目光迷离，他用手托着腮，含糊不清的说：“元若你来啦。来，跟我一起喝酒。”说着去拿齐衡手上的酒瓶。
齐衡连忙躲开他的手说道：“你先别喝了，先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花无谢笑着说：“什么事？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突然一切都变了，想见的人见不着，好好的连大哥又要跟我成亲，元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齐衡把他这几句话好好在脑中转了转，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并不想跟成璧成婚，而且，而且你喜欢了别人？”
花无谢点点头：“对啊，我喜欢的是小雪，怎么能跟连大哥成婚？连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齐衡恍然大悟，不由急道：“那小雪是谁？是哪家的闺秀？”
花无谢摆摆手：“小雪就是小雪，才不是什么闺秀”，说着又难过起来，要哭不哭的嚷嚷；“小雪，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说完拿起酒瓶又开始灌起酒来。
齐衡对这个小雪很是好奇起来，继续问道：“小雪到底长什么样啊？”
“小雪，小雪可好看了，”花无谢又笑起来，“他长得好看，红发带也好看，就连就连他那把黒刀也好看得很。”
齐衡越听越糊涂，到底是男是女，还有刀，那是什么人？正准备再问问，就见包间的门被推开，连城璧走进来，对着齐衡拱了拱手：“小公爷。”
“成璧，你怎么来了？”齐衡说。这还是他们这几年来第一次说话，见到他，齐衡微微有些激动。
“我来接无谢”，连城璧走过去，瞧了瞧花无谢，又对齐衡说：“小公爷，无谢喝醉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齐衡没想到他立刻快就要走，顿时又失落起来，想起刚才花无谢说的话，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成璧，无谢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连城璧默了默，还是笑道：“谢谢小公爷关心，无谢小孩子脾气，过两天就好了。”说完扶着花无谢离开了。
齐衡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连城璧虽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看得出来他心情并太好。那个什么小雪的事情，估计他也是知道的吧，这可怎么好？
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请柬。
今日是花连两家纳征之喜，花府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连家的聘礼丰厚，诚意十足，第一抬刚进花府，最后一台才入内城，宾客们不禁感叹，连家虽非官宦之家，毕竟也是延续几代的武林世家，财力小看不得。
连城璧和花无谢一起出来接待宾客，两人的风姿又引得众人一阵赞叹。
齐衡冷眼看着，花无谢虽然笑脸迎人，但眼神空洞。连城璧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留意着花无谢，每每看向他，又紧张又满足。
齐衡心里不由为他俩连连叹息。须知这纳征之礼已过，婚事几乎就是板上定钉的事了，只等着选好日子就成亲了。可他两人这样，就算成亲真的会幸福吗？连城璧多么骄傲的一个人，齐衡看着他现在在花无谢面前如此的小心翼翼，心里觉得有些疼。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人家都快成亲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心疼呢？罢了罢了。他一回府就决定不去管这些事，自去景山的别院里读书，准备秋闱。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出了城，走在半道上，突然听车夫说路上有人晕倒在地。
他近前一看，地上的人血腥味浓烈，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身旁的小厮不为说：“伤得这么重，估计是没救了，等到了别院再叫人去通知卫城军收尸吧。”
他想了想这样也好，就准备离开。突然，他看见地上人的发间系着红发带，手里拿着一把黑刀，觉得这个装扮有些熟悉。
回忆了一会，猛的想起花无谢的话：“小雪好看，小雪的红发带也好看，就连他那把黑刀都好看。”
齐衡想了想，吩咐道：“把人带去别院，请大夫来诊治，务必救活了。”
这人不知怎么弄的，满身都是伤，小厮帮他脱下外衣，大夫光是包扎，都忙了一个时辰。
这时，齐衡发现那人胸前有一块玉佩很是熟悉，他取过来一看，玉佩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字，这块玉佩他曾经见过，是花无谢从小贴身带到大，这样的东西，居然在这个人身上，他想，他就是花无谢说的“小雪”吧。
这个“小雪”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也是看出五官俊秀，是个美男子。据他身上的服饰来看，好像不是京城人士，也不知花无谢是怎么认识他的。
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大夫都说无力回天，他却生生撑过来，三天后还清醒了。
他听说人清醒了，过来看他，却听床上的人说：“你就是小公爷？”
齐衡答道：“是，在下齐衡。”
床上那人似乎并不在乎他叫什么，直接说道：“将玉佩还给我。”
小厮不为不忿道：“我们小公爷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却一句感谢话没有，难道我们堂堂国公府还要贪你一块玉佩不成。”
傅红雪听了，仍是毫无表情的说：“谢谢你救了我，把玉佩还给我。”
齐衡对不为说：“让人都退下。”不为迟疑了一下：“小公爷……”
齐衡点点头：“没事的，你们都退下吧。”
下人们都出了屋子，齐衡坐到床边，拿出玉佩，递给傅红雪。傅红雪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紧紧捏在手里。
齐衡说：“请问大侠如何称呼？”
傅红雪并不答话，而是问道：“你为何救我？”
齐衡听了这话不由笑道：“我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可有疑虑？”
傅红雪沉默。
齐衡又说：“我看你对这块玉佩如此上心，必是重要之人所赠吧。”
傅红雪说：“你救了我，以后我会报答你，不过现在我得走了。”说完就挣扎着下床。
齐衡连忙过去扶他：“你伤得这样重，必须得好好休息。”
傅红雪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地上，却对齐衡的话充耳不闻，想要强行站起来。
齐衡从未见过这样倔强的人，没办法只好说：“你要去哪儿？是不是想去花家？”
傅红雪回头看向齐衡，目光中满是警惕和不信任，齐衡又说；“你可是要去找花家二公子花无谢？”
傅红雪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
齐衡心道果然如此，于是说：“你手上的那块玉佩是无谢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我跟他一起长大，自然是认得的。”
“你是无谢的朋友？”傅红雪说到花无谢，语气明显柔和起来
“嗯，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个雪字？我听无谢提起过你。”齐衡说。
“嗯，”傅红雪点点头，“我叫傅红雪。”
齐衡趁势说：“这里是城郊，离京城还很远，这个时辰城门也关了。你先在这里休养，我明日就派人给无谢送信去让他来找你可好？”见傅红雪沉默着，继续说，“你伤得这样严重，连路都走不稳，就算见了无谢，也只能让他白白担心，不如再修养一晚。”
傅红雪这才点点头。
齐衡虽答应了傅红雪给花无谢送信，但回了自己房中，却犯了难。花无谢和连城璧已经快要成婚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傅红雪，还被自己所救。照理说，既知他们的关系，是该告诉花无谢，可若是因此耽误了花无谢和连城璧的婚事，城璧会不会怪我？
他左思右想，在床上辗转。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心里搁着事，天一亮又早早醒来。
他坐在书案旁仍没拿定主意，后来突然想到，若自己不是对连城璧有私心，根本不会如此纠结。无谢与我是同窗密友之谊，而自己又答应了傅红雪会帮他送信，我怎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背信呢？他自嘲的笑笑，若是城璧因为此事怨了我，我也就受着吧。这样，我也总算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花无谢并不在花府，收到这封信的人是连城璧。他听说是齐衡派来送的信，突然有一种预感，于是毫不犹豫就拆开了。
怪不得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傅红雪，原来是被齐衡救进了景山别院。这个傅红雪的运气也真是太好了，难道真是天意？想到这里，信纸被他捏的粉碎。又想到还在景山到处寻找傅红雪踪迹的花无谢，若是傅红雪真的死了，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吧，连城璧苦笑着摇摇头，也罢，我要的是他的心，不是他的恨，不能让无谢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个人，以后的事情从长计议，我连城璧还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他骑上马，飞驰去景山找花无谢。
花无谢很快来到景山别院，齐衡在院中的廊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看见花无谢就站起来。花无谢见到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元若，小雪是在你这里吗？”
齐衡点点头：“我碰巧救了他。”花无谢又急切道：“那他伤得怎么样？”
齐衡顿了顿，还是说：“伤得很严重，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花无谢心里一痛，一时说不出话来。齐衡走过去想要扶住他，花无谢摇摇头：“我没事，元若，我想去看看他。”
“他就是在房里，”齐衡说，“他身体还很弱，这会儿睡着了。”
花无谢掀开帘子，轻轻走入房中。傅红雪正静静躺在床上。他皮肤本就苍白，如今因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能看到里衣里透出的纱布，有些地方还渗着血。花无谢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脸，想到他是为了什么而受伤，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傅红雪睁开眼睛，花无谢的泪眼映入眼帘。他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轻轻喊了一声：“无谢。”花无谢赶紧露出笑容，笑中带泪的说：“小雪。”
傅红雪这才清醒，真的是无谢！他立刻撑着要坐起来，花无谢赶紧扶着他。傅红雪一坐稳就立刻抓住花无谢的手，眼睛紧紧盯着他：“无谢，真的是你？”
花无谢笑容更盛，坐在床边，张开双臂，轻轻拥住他，柔声说：“小雪，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齐衡自从花无谢进去就一直在门口看着，看到这一幕一时愣住了。小厮不为在旁边用手捂这嘴，不可思议道：“我的妈呀。”齐衡听了，赶紧放下帘子，拉着不为走开了。
他现在才知道，花无谢原来已经在景山不眠不休找了傅红雪两日了。自己果然做了对的选择，看花雪二人的样子，感情已经很深了，那城璧怎么办？他突然心慌起来。
入夜了，门房的下人突然来禀报，连城璧在府门外，他赶紧让人将他迎进来。下人为难的说连城璧坚持不进来。
齐衡一想，也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城璧会觉得尴尬吧，不知道他该多么难过。他心里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就走到了府门前。
连城璧背对着府门站着，他身着白衣，月华洒在他身上，显得越发出尘。齐衡却从这样的背影里看出几分萧瑟之感。城璧他现在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若是可以，真想走上前安慰安慰他，最不济，跟他说说话也好。可是，他那么骄傲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想要别人的安慰吗？齐衡在门后挣扎了很久，仍然没有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