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段(四)

四
星河岸边的竹楼里，一室冷清，偶有穿堂风过，掀起雨过天青色的帷帐，复又落地无声。
孟鹤堂半靠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的打量着裹在右手上的帕子，方才捏核桃伤了手，不算深的口子丝丝的渗着血珠，他便随手扯过案头那方素帕裹了裹伤处，这会儿才瞧见，素白绢帕的角落里，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鹤，他一时莞尔，这倒正应了自己名中的鹤字，像是专为自己准备的。
其实连这竹楼，孟鹤堂从在此处醒来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却好像在此已经住了很多时日似的。可他也不是个事事深究的性子，略狐疑一会儿也就丢过一旁了。
他正神游太虚之时，一阵扑扑楞楞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一只纸鹤穿过帷帐，轻飘飘落到孟鹤堂手中，自动展开成了一张信笺。
“星河岸边，盼君一唔”
并无落款，不过孟鹤堂在天界，也就只有一个朋友罢了。
待他到了约定的地方，果然瞧见云平仙君正负手望着星河，银灰色的袍角隐在飘荡的星尘里，正是个仙气飘飘的样子。
“今日怎么得闲？”孟鹤堂凑过去问道，云平仙君冲他一笑，温言道：“按着凡世间的历法，今儿应当是你的生辰，特来贺你一贺～”
孟鹤堂怔了一怔，好奇道：“今日原来是我的生辰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仙君如何得知？”
“我自然知道～你只说有何想要的贺礼”
“生辰贺礼啊……”
孟鹤堂想着，脑子里倏得恍过那时尘埃里少年的眼睛……下巴上的小痣仿佛在哪里见过……
一个念头闪过，他抬头冲云平仙君一笑： “我倒很想去凡世间瞧上一瞧呢～”
人间四月，正是芳菲初尽，草木繁生的时节，二人隐了仙气，化作书生形貌，因此时照比孟鹤堂在星河中望见的战乱又不知道过了几百年，朝代改换，江山也几经易主，凡世间的衣着发式早已大不相同，二人仿着街市中凡人的样子，各着了一身绸布长衫，执了一把素扇，倒凭添儒雅。
街市繁华，二人逛了半日便被春日的艳阳晒的口干舌燥，便拐进街边一家茶楼，孟鹤堂抬头一观，匾额上题着双元二字。
待在楼上的窗边落座，点了据说是店里招牌白茶和芦笋尖儿，孟鹤堂开口向小二问道： “我二人初来此处，不知可有什么消遣的去处吗。”小二咧嘴一笑，边殷勤的抹着桌子边回道： “客爷问我可是问着了，您一会儿饮罢了茶，顺着这条街往南边儿一拐，就是本城最热闹的春缘楼，那可是个好去处，各样儿的玩意儿消遣那是应有尽有，包您尽兴！”
孟鹤堂还待再细细打听一番，忽见云平仙君神色一正，侧耳听着什么，又微微点了点头。孟鹤堂心下了然，寻个由头将小二遣走了。
那厢下楼的脚步声渐远，云平仙君方缓缓开口道：“刚才天界千里传音，有些琐事需得我回去处理，你自己先逛着，晚些时候我来寻你。”孟鹤堂点头应允，心里正打定主意要去伙计说的那个好去处见识一番，压根没注意到云平仙君略不寻常的紧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