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怪物们在呼喊

　冷，冷得似乎可以冻裂自己的身躯。落水的瞬间仿佛血液的流动在也停止了一般，布莱克感到全身很疼，包裹着他的海水冷得要人命，体内却彷如被灼烧一般疼痛。
身体正在慢慢地下沉，好似有一双大手在将他向下拖。想出声求救只能换来一口苦涩的海水涌入口中，刺痛他舌头上的创口。
周围一片黑暗。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挤在人堆里，听着布道师们高声呐喊的一句话：黑暗代表了绝望，代表了孤寂，有时也代表了死亡。
要死了吗？布莱克挣扎着伸出一手来，似乎想抓住点什么，但还是精疲力尽地放弃，慢慢地沉落。胸口开始发闷，只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可是要死了的人了啊。他的脑袋渐渐清晰了起来，过去在村子里做过的一切事情都慢慢地慢慢地重现，为了活命去偷，去抢，去跟野狗争食，使用一切他所能用的办法去活着，去活着。
活着太累了。
他闭上眼，世界无比地安静，仿若只有他一人。黑暗充斥了整个世界，无边无际，将他包裹在其中。而后寂静的世界里有了声响，他听到稀疏的脚步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恐慌的尖叫与乌鸦拍打翅膀。之后是无休无止的吵杂声，有大人、有小孩、有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声音，或是尖利、或是高昂、或是低沉、或是稚嫩，用不同的语调语速重复着。
“怪物。”
一股巨力由下向上掀起，布莱克与海水一同被抛了起来，一切的物品在眼前开始打起了转，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身下一片狼藉。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身边是一片古怪的金色。随后看到的是两艘船，其中一艘已成海上的废墟。远处的海面翻涌着，肉眼可见的旋风在天边奔袭而来，活像世界末日。
容不得他多想，下一秒身体便狠狠地摔在地上，疼痛顺着后背蔓延向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他想翻起身，却发现已经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在他的右边，有半截被一同卷起的鱼，一半的身体不知道到了哪去，残余的鱼身在他身边几乎烂成一团。布莱克知道，自己现在与这半条鱼差不多处境。
“救…救……”他抬起一只手来，想喊救命，舌头却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伴随着呜咽与痛苦，用所有的力气不断挣扎着。张开嘴巴只能让温热的水顺着嘴角淌出来，口里满是海水带来的晦涩，而全身更是痛得令他抓狂。
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头，随后温暖如同河水流淌起来，从头顶直至全身。虽然疼痛依旧，但不似适才那样难以忍受，他感觉舌头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救命……”他终于可以完整地说话，舌头几乎麻木，但至少可以吐音。
“我正在努力。”一个浑厚而温和的声音回应着，“很抱歉，伤者很多，我还必须拯救其他人，其他更需要的人。”
那只巨大的手离开了，但暖意仍在体内停留。他将最后一点海水吐出来，闭紧嘴巴。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疼痛已经减缓起码不至于让他抓狂。他尝试让自己爬起身来，尝试无果后只好选择继续躺着。
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出现了，但他看不到人在哪。有两只手将他抬起，随后从腋下穿过，将他往后边拖。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双腿，裤子湿漉漉地贴紧它们，活像两条死鱼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