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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草稿文】千寻的窗 其三

章節三:棱角 早起時的洗漱,午休時的用餐,晚歸時的勞動。不經意的閒暇時光里,我的腦海中都少不了飛鳥小姐的身影。我意識到的,我的迷惑總是伴隨著記憶中飛鳥小姐的美麗。那種使人沉迷的美麗,越是沉迷越使我難以讀懂那美麗後的她的內心,她的美麗對於我就像玉藻前的殺生石對路過它的生靈般無形地將我束縛住而失去思考。 我時常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的內心所被牽動的,是那來自櫻莊的神秘之感。而我現在所想的則是知曉她的事情,去理解她的孤獨……我想要填補那樣的孤獨…… 理清思緒,我對於飛鳥小姐的情感似乎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面。但是僅僅想通了這點是不夠的,我對飛鳥小姐的一無所知使我依舊無法猜透那個美麗外表下真實的內心。 於是我想起了我手邊的這些東西,我要用它們來證實自己的猜想,一點點地探尋到我所希望的答案。 水無月時,我送上了在年幼些的孩子群體中非常受歡迎的名叫“泰迪”的西洋玩具。
飛鳥小姐好像看見過什麼似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文月時,我將夏目漱石先生的作品《我是貓》讀給了飛鳥小姐聽,飛鳥小姐並不識字,我一點點地從假名教起,她是個很聰明的人,等到我下個月再見到她時,她已經能夠獨立地讀一些簡單的小說了。 獅走時,我將親手織的圍巾交給飛鳥小姐。飛鳥小姐收到時微笑著推辭:“雪不會來得那樣快的。”那之後幾天,傳聞東京都的化工廠發生了爆炸,粉塵落在縣內的地方,死去工人的親屬們都苦笑著說:今年的雪來得太快了。 到了雪褪的時候,我在雜貨店裡買了望遠鏡來送給飛鳥小姐。我開玩笑地告訴她,這樣說不定她也能夠看到海了。但飛鳥小姐出乎意料地拆穿了我的謊言回答道:“看不到的啊。”儘管看不到海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依舊如同孩子一般非常高興地將望遠鏡放在眼前不斷地把玩。 “這樣今年的櫻花就能看的更加的清楚了。
”她面對著依然垂著冰凌的櫻樹這樣說道。 雖然我的內心是很想告訴她用望遠鏡在那個距離是看不清櫻花的,飛鳥小姐的笑容卻讓我不忍心下口去破壞她美好的幻想。 與飛鳥小姐結識的昭和的第三年,櫻花如約而至。 今天的市內也起了霧,煙塵的味道令我異常不適,學校甚至因此而派發了口罩。坐在敞開著的窗戶旁的位置,我身上的制服沒過多久便滿是煙塵的味道,第一天洗過后,往往第三天就要重新地再清洗一遍,聯想到自己那因長期浸泡在水中而發紅腫脹的雙手以及路上遇到的一直咳嗽個不停的路人們,我打心裡覺得再這樣繼續下去,日本國的國民就要同日本國的工廠主們同歸於盡了。 但是比起這些無意義的遐想,我更在意的,在這樣的天氣里,飛鳥小姐她該如何去欣賞自己等待已久的櫻花呢? 放學之後我飛快地來到櫻莊,情況同我想象的如出一轍,櫻莊被煙霧圍繞著。
其實往年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著,只是在櫻花開放時,這樣嚴重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來到窗下,仰視著窗邊的飛鳥小姐。 飛鳥小姐的目光凝視著煙塵中的櫻花。 “飛鳥小姐,這麼大的霧也要堅持看嗎?”我順著梯子爬上去。 “霧櫻。”她像是回答又不像是回答地說道。 “這和那種東西還是又分別的吧。這可是煙塵,有害健康的哦。” “沒有關係。”到了這時,她才真正看向我這裡。 我笑著將從街上買來的汽水打開,接著坐在飛鳥小姐的窗上。 “真遺憾吶,恐怕今年都很難看到清楚的花了。” 飛鳥小姐沉默著。 “好可憐啊,飛鳥小姐,要等到明年才能去欣賞了呢……” “……” “要是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明年也……” “啰嗦。” “誒?”我側過臉看向飛鳥小姐。 “好可憐啊,好可憐啊……這種不痛不癢的讓人不爽的詞語……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可憐!”飛鳥小姐狠狠地將雙手拍在窗台上。
她憤怒的樣子觸動了我,儘管我明白,我所做的不應該傷害她……但是,我是發自內心地想要站到她的內心中,體會到她的孤獨,被社會拋棄的悲涼。 我的眼睛酸起來:“可是……飛鳥小姐你……每天不正依靠著那個才在這個房間里度過時光……那把梳子……明明是……我……不知道……” “惡心!” 本該在一開始就停下的,但是鬼使神差的,我卻做出了違背自己邏輯的截然相反的行動……我所有想對飛鳥小姐說的话,在那一刻,我想要全部都傾訴出來。 巧合的,我的目光瞥見了藏于飛鳥小姐衣領中的傷痕。 我伸出手,想要證明它。 但是飛鳥小姐的憤怒回絕了我,她毫不猶豫地用力推在我的胸上。接收到衝擊的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有點奇怪的飛鳥小姐是不是有接受過訓練,以至於她的攻擊在我這個練習劍道多年的人面前也絕不遜色。 腦袋砸在草地上,我看見她的臉上是一副極度失望的模樣,她就那樣無言地合上窗絲毫不再理會我。
她仿佛是此生最后一次同我见面了一般。 蹒跚地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嗡嗡”地作响,意识正混乱着。我因痛苦而感到不适,这份痛苦并非是来自我所受的伤害,而是来自我的心中——我太天真了,我天真地以为我能够一口气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飞鸟小姐,我天真地以为在两年的陪伴后我能够触碰到她的内心,我天真地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她的人……然而我正是大错特错,我同她的距离比起两年前初见时,不过是能够呼出对方的姓名的进步罢了。 我在无人的草地上大哭了一场,啊啊啊,只是这样的事,不知为何却让我如此悲伤。 犹如丧家之犬的我一边舔舐着被汽水打湿的手掌一边来到院门前,正在院内打扫的连茗见到了我,她慌忙地找来母亲。当她看见我时,我的右臂因脱臼而显得毛骨悚然。 在医生仔细地治疗后,父亲将我赶出医院,他的理由是剑道家的女儿竟然因为一不小心的摔伤轻轻松松地弄坏了胳膊。
顺道一起,父亲还禁止了我和连茗喝汽水,没有喝过汽水的他将汽水和酒水之类的饮料混为一谈。 出院后,风波在我的谎言中得到平息,除了被父亲强制要求加强剑道训练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样的情况下扫清了其它杂事的我回过神来反省我惹怒飞鸟小姐的原由。 自知无法现在直接找到飞鸟小姐当面同她对话,回家后的我用望远镜来观察櫻莊的情況。 至少是在我回到家后,飛鳥小姐的窗戶再也沒有打開過,我茫然著不知是她依舊生著我的氣,還是她對傷害我而感到內疚,我知道距離她的內心還有著比我想象中更加遙遠的距離,當我放下望遠鏡的時候,我變得失落而痛苦。 飛鳥小姐,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呢?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好意?你的倔強和執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對你而言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想,一定是她想要獨立于他人而不需要任何意義上的施捨吧,討厭那樣高高在上的東西因此才會與之對抗。
”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時才發現自己正在廊下給坐在自己懷中的連茗梳頭,而連茗她此刻正仰著頭用著一種認真嚴肅的模樣看著我。 “誒?你是說……” “姐姐大人不是在問那個‘飛鳥小姐’嗎?我雖然不認識什麼‘飛鳥小姐’,但是依照姐姐的說法我是這樣認為的。” “誒?我有說過那樣的東西嗎?哈哈……” “姐姐大人你最近都在用望遠鏡看什麼吧,已經看得失神了,再這樣下去一定又會被母親教訓了。” “啊啊,抱歉抱歉,連茗大人饒了我吧,我一定不會再犯了。” “我沒有責怪姐姐大人的意思。只是略微地提醒一下而已。” “謝謝連茗啦。”我將連茗抱在懷裡蹭了蹭,這樣就算蒙混過關了。 低頭看著懷裡的連茗,我真實感覺能有這樣的妹妹的確是我的幸福,不僅是能有著為她梳頭這樣的享受——她的頭髮梳起來就像是樹葉劃過水面般別緻的有趣,或抱著如一隻溫順柔軟的小貓似的她讓人愛不釋手…
…她能忽然地說出這樣超越自身年齡給予人啟發的話使我備受教育,這是她給與我最好的禮物。我的心底里覺得或許連茗她被上天,命運眷顧著。 這之後我等待著和飛鳥小姐再次見面的機會。 等待,時間愈長,它愈是苦澀,也愈是令人心動。 沒有經歷過的人大概是不會理解的,我不僅僅想局限於了解記住飛鳥小姐的容貌,我想要探求她的內心,我想要比著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比著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喜歡她。 “喜歡”。我的內心中忽然跳出了這樣一個詞彙,它的出現是那樣的突然,以至於當我第一次這樣開始形容我對飛鳥小姐的情感時我在搖擺不定中思索了整整三日。但是當我接受它的存在后我卻覺得它的存在並非是這樣的“突然”,它的出現似乎在我第一次見到飛鳥小姐時就已經註定。開始,我想起時只覺得有些難堪和奇怪,或許我的內心有喜歡同性的疾病,未來有一天痊愈了便不會再喜歡飛鳥小姐,到那時我只會將她當做我的摯友來看待…
…可這樣洗腦似的心中的“自言自語”到最後只讓我覺得自己的喜歡超乎異常,不斷增殖的喜歡滿溢出來,常常讓我心動地顫抖起來,頭昏腦漲地發狂。於是,等待使我的內心異常的焦躁不安,我開始將自己想法付諸筆尖,頻繁地花上大量的時間用方正秀麗的字跡將它們寫在紙上,又因為一點點的瑕疵而將它們作廢掉;一大段露骨肉麻的文字瞬間變成幾個簡單的圖畫;從文豪們的作品中摘抄下的美句片刻間又變成了自己簡單直白的話語。 時間推移著,再後來我已經平靜地絲毫不否認地對自己承認對於飛鳥小姐的情感,儘管我從未對別人說起過。能察覺到這樣的變化的人,除了我親愛的妹妹,沒有其他人,她常常抱怨我體溫的驟然升高,夜裡在桌前忙碌得忘記時間,作息毫不規律,常常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就連主動邀請她一起睡覺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夏季將要來臨的時候,雨多了起來,櫻花日漸稀少,櫻莊的綠意則一點點地增加著。
趴在廊簷下睡著的我,在夢中聽到了彈奏著《櫻花》的琴音,與古樂不同的我從未聽過這樣編曲的《櫻花》只是憑著對於原曲的熟悉而分辨出它的身份,黨它出現時,它將我一下子拉出了夢境。 不知是誰做出了這樣的曲子,也不知是誰在演奏它。只是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個身影,那個身影透過雨幕,將美妙婉轉的琴聲送入我的耳中。 我抄起一把雨傘打開院門衝進了雨裡,因雨勢大作周圍的街道空無一人。 是那個地方,就是那個地方,動人的樂聲從櫻莊傳來,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奮力地向那個地方奔去。 “飛鳥小姐!” 琴聲戛然而止,在我的耳邊只剩下轟鳴的雨聲。 “千尋?”那個聲音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我強忍住自己衝上去向她傾訴思念的衝動。 “我明白了,我所讓飛鳥小姐痛苦的地方了。” “傻瓜……這麼大的雨……”飛鳥小姐的雙手放在窗台上。
“我,褻瀆了花,是櫻花,飛鳥小姐的花。我,犯下了庸俗的罪,只看到了他人眼中的花,但是卻沒有看到,那個藏在飛鳥小姐心中的花。”我放下傘蓋,雨水沖刷在我的臉上:“飛鳥小姐說過,櫻花的美在於她的美和她的美的凋零,那是最為痛苦也是最為美麗最為使人珍視的地方。我想飛鳥小姐一定是如此之想的吧,雖然我還並不了解這樣的象征意味著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我重新擺好梯子來到飛鳥小姐的窗前。 “飛鳥小姐有著任何人也比不上的堅強之處,當我第一次仔細看著飛鳥小姐你的時候,那時我所有的感受,現在我想全部傳遞給你。” “千尋……”她將濕漉漉儼然一隻落湯雞的我擁入懷中,溫暖的淚水不時地滑落在我的臉頰上。 “我知道我過去曾經辜負了飛鳥小姐的期望,但是我會努力的,為了能讓我一點一點地讀懂飛鳥小姐的內心,我不會再讓飛鳥小姐為我留下悲傷的淚水了,我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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