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的林黛玉(3)

以上几人，从大丫鬟、小丫头、夫人、老爷，再到姨娘、粗使婆子、管家娘子，涵盖了贾府从上到下所有人等，没有一点重复，如此以点带面的写法，可见黛玉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贾府大半的人，如一张大网慢慢铺开，又慢慢逼近。这五件事情写了又都戛然而止，除了夏婆子后续写到过她向她人抱怨外，都再无后续。但这几个细看可知，并非是曹雪芹随意选的，且不说是好是坏，却都有一个共通点，都是所在阶层最不安分最能生事的人。这几件事写了她们自然不是白写，都是后面留着生事情闹矛盾的。
五件事情，明显得分成两类，前面两件后面三件。前两件事发生的更加偶然，黛玉被用作挡箭牌的难度也更大，涉及的人离黛玉更远，事情也更大。而后面三件事情集中在两回中就发生了，事情看似较小，但离黛玉更加迫近。宝玉和藕官雪雁都可以说是黛玉亲近的人，极易将冲突牵扯到黛玉身上。事情发生的频率更快，矛盾从某些偶然的大事向日常冲突的小事情过度。既是日常小事，那就更是多如牛毛说不清楚了。
总体而言，这五件事所代表的矛盾，是有一种变化或说趋势隐隐存在。从偶然到必然，从高层到低层，从高难度到日常。尤其是宝玉的借口，属于硬生生明着赖了，那些人虽不能明着惹宝玉黛玉，但若有机会生事，是绝不会忍让的。从离黛玉很远，到渐渐逼近围绕，黛玉身边的处境，可谓是暗流涌动。此时，贾母王夫人入朝随祭，种种矛盾一时间集中爆发，让管理园子的几位并平儿忙乱非常。
以上五事，虽然造成了黛玉在贾府生活的境遇恶化，但毕竟有贾母护着，并没有给黛玉造成实质的迫切的影响，虽然有向岌岌可危发展的趋向。那么，这么一条隐隐围绕黛玉的线又是真正关于什么的线?不断的变化中又有什么是真正的改变了?如擂鼓渐急，如风雨欲来。
笔者以为，曹公在各种日常宴乐、吟诗顽笑中穿针引线般的嵌进去这五件事，它有头有尾，是一条贾家自杀自灭的暗线，从贾家诸人起，也必将落在贾家诸人的头上，只是过程中会把林黛玉也带进去、罢了。此事且容笔者先说一说，是不是“故做耸人听闻语”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别打）
五件事，除了“沾满毒箭的黛玉”这一个共通点外，还有一个关键之处，贾母。利用黛玉，本质上是利用贾母对于黛玉的保护。
贾母史老太君之于贾府，是属于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自然，深宫中的元春也有同样的作用，但实质上贾府都在贾母的影响之下。《红楼梦》开篇，曹公便讲，贾府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正是后继无人。从贾母的儿子文字辈，孙子玉字辈，到重孙子草字辈，无一人能成事。这里笔者强调的是，偌大一个贾府，“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第二回，冷子兴语）
而贾府勉强可称运筹谋画者，只有贾母、秦可卿、王熙凤、探春四人。这里笔者所说的勉强是真的勉强，只要谈一句贾府现状未来如何如何就算，即便如此，依旧这么点，男子更是一个也无。贾兰能算个未来的顶梁柱，只是不知道能否长成，宝玉更是干脆不用指望。这四人中，可卿早死；凤姐又是心黑胆大，虽然有才，但动辄卖弄权术、杀人灭口，所作所为后患无穷、涂惹祸端；探春虽好，却是迟早要出嫁的；于是只剩贾母。所以贾母的意志是维持贾府诸人平衡的最重要的力量，先不管这力量公平与否，唯有贾母的辈分和威望能让心怀种种异心的贾府诸人不敢明着撕破脸去，贾府就能处于一个压制下的平衡状态，至少外面看去还是一体。贾府里上下人等，谋画成事的一个也无，眼睛只睁着夺权谋利，并因为争权夺利，又在其中积蓄了无数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