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露中国拟）
中露中，国拟
短篇
零
“什么……是万古长青？”
壹·1640
一片茫茫冰雪拼成的世界里，男孩艰难地跋涉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去做什么——总有人逼着他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他已经厌烦了这些。
凭什么呢？凭什么大家都要欺侮我呢？明明……
明明大家有的比我多得多啊。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偿命。”他这样想。
他茫然地看向南方——那个温暖的地方。背上被皮鞭抽打过的伤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那一丝热度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瞬间燃烧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你的铁鞭已被折断多年，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他抬手指向南方。
贰·1689
他披着大氅，沿着雪地上的血迹不慌不忙行走，最终在针叶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那个被他一箭射穿右腿的男孩。
男孩半跪在雪地里，伤口来不及包扎，鲜血融了身周好大一片雪。
他上前几步，轻轻将男孩拉起来，歪头问，“要不要和谈？”
男孩颤了一下，狠狠闭上眼睛，不看他。
他却好像没有看到男孩的抵触，自顾自道，“小朋友，你也太鲁莽了。近百年我哪有一丝侵犯你的举动？虽说我年龄这么大了，不太愿开战了，但不代表实力不再啊。你看如今，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妨和谈？”
男孩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地开口，“条件？”
“双方撤军，划定边界。你家大人其实就是这么跟我商量的，怕你不同意，只好再让我来找你一次。真是个倔脾气孩子。”他长叹一口气，“罢了。今天我就教你一个道理——只有强者，说话才算数的。”他一挥手，将男孩重新扔回地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密林外走去。
男孩听见他对旁人说，“我找过那孩子了，就那样办吧，该拿的都要拿回来。另外——多少给他留点甜头，别把孩子欺负太狠。”
叁·1900
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一室烟雾缭绕中，他懒懒抬头，看向逆光的少年——当初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一些，身形抽长，挺拔了不少。
他突出一口烟气，本想顺口调侃几句，却最终没想好怎么说，悻悻沉默了下去。
这小子最近几年出息了，便回来拼了命地欺他辱他，将他的土地大片大片地夺取，却竟始终没能再见他一面。
想到这个，少年便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他的躺椅。他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手里精致的黄铜烟斗滚到少年脚下，被少年踩得变了形。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没起来，索性不动了，仰头望着少年，“啧，长大了还是这个倔脾气。”
少年气结，抬脚踩在他胸膛上，“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夺你那么多土地！你不是说什么‘一寸不让’吗？你的骨头去哪了？啊？”
他微微动了动，声音平静，“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现在我手脚都断得差不多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少年一愣，“资本主义救不了你吗？”
他轻笑，反问，“资本主义救了你吗？”
少年猛地缩回脚，慌张地夺门而出，“你放心，我会给你寻一条出路的！”
他躺在一室烟气氤氲中，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肆·1927
不知为何，他觉得近日来朝夕相伴的少年平白多了些戾气，对他也由最初的客气尊重变成如今——
“是我给你找的道路！你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任何违逆我的决定都是冒险的、不革命的！”少年将地图摔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我必须有枪。”他面无表情地起身，“你走你的红色道路，我走我的红色道路，殊途同归。小同志，你太偏激了。”
少年愣了半晌，“我不管，具体方案你们自己操心；但大路上——我就算捆，也要把你跟我捆在一起。”
“本来就不是这样吗？那条红绸早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了。”
伍·1949
他头一次穿上了精心准备的红绸衣。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样不合时宜地闹一把，他感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莽撞得跟那孩子似的。
他在街上散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遇见了少年，少年也也穿了大红的新衣裳，看起来也在找他。
他迎上去，“哟，来了。”
少年看见他，加紧几步过来，将手中的红绸带系在他手腕上，端详了一会，才满意地道，“嗯，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要沿着我们的红色道路一直走下去啊。”
他抬头，整条街都铺满了红绸。
“走吧，快赶不上典礼了。”他反手拽住少年手腕，向人声鼎沸的那个方向跑去。
礼炮声中，他压低声音，“他们……他们说我们是红色夫妻。”
少年没有回应。他以为少年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便也作罢。
良久，少年道，“愿我们……”
礼炮喧天，盖住了少年的后半句话。
天可怜见的，这次他是真的没听清啊！
“你说什么？”他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少年一阵惊愕，随即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我说，愿我们萌生在战争时代的友情万古长青。”
愿我们萌生在战争时代的爱情万古长青。
陆·1969
“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兵戎相见的。”少年抹了一把唇角的鲜血，讽刺地看着他。
他淡淡道，“我没有跪在别人脚下前行的习惯。”他抬眼略过少年，看向远处的海面，“4189次，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下次我不会手软。”
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次你也没手软啊。”他顿了顿，戏谑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冰冷，“那么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他跨入战舰，驶入风浪之中。
少年呆立了片刻，也终于转身离去。
“曾经殊途同归，落得如今——同道殊途。”
柒
1971
“我们是朋友。”他对他曾经最厌恶的人说。
即使他清楚——那是少年最大的敌人。
1990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挡在少年身前的孩子缓缓倒下，人们踏着孩子的尸体欢呼雀跃，鲜血浸入墙基的土壤。
少年亲手筑的巨墙轰然倒下。
捌·1991.12.25
是个圣诞节，彩灯挂满了街巷。
政变，而后少年下落不明。
他踉跄着四处寻找，最终被一个凸起的雪堆绊倒。
隐约觉得触感不对，他慌忙扒开雪堆，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苍白的容颜。
他跪在少年身边，徒劳地掸去少年身上的雪。
少年始终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灰暗的天际，睫毛上全是冰珠。
他俯身贴在少年耳边，“走吧，别在这躺着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少年终于回过魂一般，开口道，“回……家？”不等他开口，少年又接道，“没有了，所有人都走了。我不能强迫他们回来……正如我从不可能强迫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大家好好在一起活下去啊——”
七十九年逆旅，七十九年荣光。于此刻，在冰天雪地中化为灰烬。
生于此，止于此。
少年说，“你走吧，你的未来是铺满红绸的康庄大道；你之后会是一路坦途，海晏河清。你的子民为你而骄傲，世界最终会认可你——这唯一一个强大的红色政权。”
他颤抖着要去握少年的手，却被少年躲开。
少年塞在他手里一段有些旧的红绸——“人们总说我们是红色夫妻，说我们万古长青。今天，我把你的道路还给你。布尔什维，万古长青。”
他在一片雪地中茫然前行。
“没有你的布尔什维，一样万古长青。”
完
短篇
零
“什么……是万古长青？”
壹·1640
一片茫茫冰雪拼成的世界里，男孩艰难地跋涉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去做什么——总有人逼着他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他已经厌烦了这些。
凭什么呢？凭什么大家都要欺侮我呢？明明……
明明大家有的比我多得多啊。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偿命。”他这样想。
他茫然地看向南方——那个温暖的地方。背上被皮鞭抽打过的伤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那一丝热度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瞬间燃烧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你的铁鞭已被折断多年，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他抬手指向南方。
贰·1689
他披着大氅，沿着雪地上的血迹不慌不忙行走，最终在针叶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那个被他一箭射穿右腿的男孩。
男孩半跪在雪地里，伤口来不及包扎，鲜血融了身周好大一片雪。
他上前几步，轻轻将男孩拉起来，歪头问，“要不要和谈？”
男孩颤了一下，狠狠闭上眼睛，不看他。
他却好像没有看到男孩的抵触，自顾自道，“小朋友，你也太鲁莽了。近百年我哪有一丝侵犯你的举动？虽说我年龄这么大了，不太愿开战了，但不代表实力不再啊。你看如今，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妨和谈？”
男孩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地开口，“条件？”
“双方撤军，划定边界。你家大人其实就是这么跟我商量的，怕你不同意，只好再让我来找你一次。真是个倔脾气孩子。”他长叹一口气，“罢了。今天我就教你一个道理——只有强者，说话才算数的。”他一挥手，将男孩重新扔回地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密林外走去。
男孩听见他对旁人说，“我找过那孩子了，就那样办吧，该拿的都要拿回来。另外——多少给他留点甜头，别把孩子欺负太狠。”
叁·1900
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一室烟雾缭绕中，他懒懒抬头，看向逆光的少年——当初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一些，身形抽长，挺拔了不少。
他突出一口烟气，本想顺口调侃几句，却最终没想好怎么说，悻悻沉默了下去。
这小子最近几年出息了，便回来拼了命地欺他辱他，将他的土地大片大片地夺取，却竟始终没能再见他一面。
想到这个，少年便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他的躺椅。他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手里精致的黄铜烟斗滚到少年脚下，被少年踩得变了形。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没起来，索性不动了，仰头望着少年，“啧，长大了还是这个倔脾气。”
少年气结，抬脚踩在他胸膛上，“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夺你那么多土地！你不是说什么‘一寸不让’吗？你的骨头去哪了？啊？”
他微微动了动，声音平静，“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现在我手脚都断得差不多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少年一愣，“资本主义救不了你吗？”
他轻笑，反问，“资本主义救了你吗？”
少年猛地缩回脚，慌张地夺门而出，“你放心，我会给你寻一条出路的！”
他躺在一室烟气氤氲中，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肆·1927
不知为何，他觉得近日来朝夕相伴的少年平白多了些戾气，对他也由最初的客气尊重变成如今——
“是我给你找的道路！你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任何违逆我的决定都是冒险的、不革命的！”少年将地图摔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我必须有枪。”他面无表情地起身，“你走你的红色道路，我走我的红色道路，殊途同归。小同志，你太偏激了。”
少年愣了半晌，“我不管，具体方案你们自己操心；但大路上——我就算捆，也要把你跟我捆在一起。”
“本来就不是这样吗？那条红绸早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了。”
伍·1949
他头一次穿上了精心准备的红绸衣。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样不合时宜地闹一把，他感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莽撞得跟那孩子似的。
他在街上散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遇见了少年，少年也也穿了大红的新衣裳，看起来也在找他。
他迎上去，“哟，来了。”
少年看见他，加紧几步过来，将手中的红绸带系在他手腕上，端详了一会，才满意地道，“嗯，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要沿着我们的红色道路一直走下去啊。”
他抬头，整条街都铺满了红绸。
“走吧，快赶不上典礼了。”他反手拽住少年手腕，向人声鼎沸的那个方向跑去。
礼炮声中，他压低声音，“他们……他们说我们是红色夫妻。”
少年没有回应。他以为少年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便也作罢。
良久，少年道，“愿我们……”
礼炮喧天，盖住了少年的后半句话。
天可怜见的，这次他是真的没听清啊！
“你说什么？”他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少年一阵惊愕，随即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我说，愿我们萌生在战争时代的友情万古长青。”
愿我们萌生在战争时代的爱情万古长青。
陆·1969
“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兵戎相见的。”少年抹了一把唇角的鲜血，讽刺地看着他。
他淡淡道，“我没有跪在别人脚下前行的习惯。”他抬眼略过少年，看向远处的海面，“4189次，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下次我不会手软。”
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次你也没手软啊。”他顿了顿，戏谑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冰冷，“那么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他跨入战舰，驶入风浪之中。
少年呆立了片刻，也终于转身离去。
“曾经殊途同归，落得如今——同道殊途。”
柒
1971
“我们是朋友。”他对他曾经最厌恶的人说。
即使他清楚——那是少年最大的敌人。
1990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挡在少年身前的孩子缓缓倒下，人们踏着孩子的尸体欢呼雀跃，鲜血浸入墙基的土壤。
少年亲手筑的巨墙轰然倒下。
捌·1991.12.25
是个圣诞节，彩灯挂满了街巷。
政变，而后少年下落不明。
他踉跄着四处寻找，最终被一个凸起的雪堆绊倒。
隐约觉得触感不对，他慌忙扒开雪堆，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苍白的容颜。
他跪在少年身边，徒劳地掸去少年身上的雪。
少年始终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灰暗的天际，睫毛上全是冰珠。
他俯身贴在少年耳边，“走吧，别在这躺着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少年终于回过魂一般，开口道，“回……家？”不等他开口，少年又接道，“没有了，所有人都走了。我不能强迫他们回来……正如我从不可能强迫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大家好好在一起活下去啊——”
七十九年逆旅，七十九年荣光。于此刻，在冰天雪地中化为灰烬。
生于此，止于此。
少年说，“你走吧，你的未来是铺满红绸的康庄大道；你之后会是一路坦途，海晏河清。你的子民为你而骄傲，世界最终会认可你——这唯一一个强大的红色政权。”
他颤抖着要去握少年的手，却被少年躲开。
少年塞在他手里一段有些旧的红绸——“人们总说我们是红色夫妻，说我们万古长青。今天，我把你的道路还给你。布尔什维，万古长青。”
他在一片雪地中茫然前行。
“没有你的布尔什维，一样万古长青。”
完
国家拟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