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

正文后附注释
1
只一瞬间，
所有压迫得我难以喘息的东西都烟消云散，
我的躯体变得如此轻，
轻得地心引力失去了魔力。
我在喧嚣里上升，
上升，愈加寒冷，
足以比肩约顿海姆1的主人。
我看到昆仑的冰冠折射热情的骄阳，
我看到伊斯坦布尔的圆顶2投下一片阴影，
我看到黑海的金枪鱼劈波斩浪，
我看到教宗3的王座圣歌缭绕，
我看到国王湾4的狐猴在啸叫，
我看到空天上骄傲的大鸟5直冲进伊比利亚的深渊6。
我触到云端了，掀开它，
这黑夜就掺了光芒——
悉达多7正双手合十，朝我微笑，
“孩子，来吧，来到这天国。”
我说，“不，那确是永恒的净土，
可它安适不了我挣扎的灵魂。”
2
又一瞬间，
所有炙烤我的烈火都熄灭，
我的手臂恢复强壮，
强壮得打破物质与意识的枷锁。
我在万千思绪中飘荡，
飘荡，愈加空灵，
足以超过密米尔8的哲思。
我看到摩西接过刻有十诫的玛瑙板9，
我看到穆罕默德踏上耶路撒冷的巨石10，
我看到圣狄思马斯11跪伏在耶稣面前，
我看到江河的刑天12挥舞着狰狞手斧，
我看到斯堪的纳维亚的提尔13身披闪亮战甲，
我看到伯罗奔尼撒的雅典娜14举起了精巧的权杖。
我达到宗座15的大门了，打破它，
却在美丽天使的簇拥中——
耶和华16穿着素净白袍，对我微笑，
“孩子，来吧，来到这天国。”
我说，“不，那确是不朽的圣地，
可他平缓不了我热烈的心。”
3
再一瞬间，
所有遮蔽我双眼的恶鬼都退却，
我的瞳眸变得如此明亮，
明亮得看破一切虚妄。
我在种种真实旁流浪，
流浪，愈加坚定，
足以穿过尼福尔海姆17的迷雾。
我看到香巴拉的夜帝18在冰雪间嬉戏，
我看到亚特兰蒂斯巧夺天工的波塞迪亚19，
我看到酆都的倩影20轻抚古琴，
我看到索尔兹伯里的战士21死而复生，
我看到琼州的鲛人流下了珠泪22，
我看到阿努比斯称量世人的心脏23。
我走到芦苇原24的边沿了，踏上它，
风的呜咽平息——
阿蒙25从渺茫中走来，对我微笑，
“孩子，来吧，来到这天国。”
我说，“不，那确是安睡的温床，
可它抚慰不了我刚直的脊背。”
4
最后一瞬间，
所有捶打我的滚石都收歇，
我的躯体变得如此巨大，
巨大得使时间形成汹涌暗流。
我在乱流间奔突，
奔突，愈加迷醉，
足以超过品味罗曼尼26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