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一生独一（十五）

孩子倒也听话，孟鹤堂带他走他就走。
镇上人挺多，真要把小孩儿丢了也挺容易。孟鹤堂却拉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用师父给的那点钱买了好些吃的塞到小孩儿怀里。
绕到大下午，街上的人都少了好些，孟鹤堂不得不回去了。他把小孩儿领到一铺子门口，哄他，“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上那边儿去给你买串糖葫芦儿。”
周航拽着他衣角不让他走，孟鹤堂拉下脸，“你放开，我一会儿就回了，你要一直不撒手我可真不要你了。”
小孩儿的手僵住，慢慢的挪开。孟鹤堂转身走了，拐过弯，确定小孩儿看不见了，撒丫子开始蹽。不是怕小孩追上，是怕自己又软了心肠。
心里砰砰的跳，耳边呼呼的风声里小孩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孟哥像炸雷。明明隔了两条街，孟鹤堂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小孩儿叫他。虽然小孩儿从没出过声，但他知道是。
孟鹤堂闭了闭眼，认命般的往回跑。
等他到了刚才街口铺子旁边，先是没找见人，心一慌。呼哧呼哧喘着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里焦急的搜寻着那奶团子的踪迹。
余光里瞅见旁边一个暗巷，巷口散着自己刚刚给小孩儿买的包子。顺手在街边抄了根木棍，悄没声的摸进巷子里，照捂着小孩嘴的那个拍花子的中年男人脑袋上就是一棍。
毕竟打的是个成年男人，孟鹤堂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这一棍虽然见了血，但只是叫那拍花子的懵了一下。孟鹤堂趁着这一瞬抢下小孩回身就跑，不料叫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回过神来踹了一脚。
情急之下孟鹤堂只来的及反身垫在小孩身下，倒下的时候没注意叫一块尖锐的石子硌了腰。忍着疼捞起小孩，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仗着打小儿练功学戏身子轻盈灵活，没两步冲到街上就开嚎，“救命啊！有拐小孩儿的了，拐卖不成要杀人了！”
孟鹤堂一手扶着腰，一手领着小孩儿，一起回他们住的破庙。
一大一小并排走着，大的衣服上破了洞，还有半个大黑鞋印，掸都掸不掉；小的也浑身是土，质地良好的小袍子看不出模样，前胸上亮晶晶的一块，仿佛是干了的鼻涕。
像逃难的小乞丐，也的确算是逃难的。
小孩儿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啃的糊了满嘴糖渍。孟鹤堂给他擦嘴，顺手又给他抹了把鼻涕往他袍子上一蹭，问他，“你会说话?”
小孩儿点点头，又略带迟疑的摇摇头。
孟鹤堂认定他会说，“会说话在箱子里怎么不喊?”
“喊不，，，喊不出来，害怕，喊不出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以前，以前不会，想说，说不出话，现在，能说。”
原来还是有毛病。
孟鹤堂软了嗓子，“那你叫什么名字，能说吗？”
小孩重重一点头，“叫航航。”
周航。
孟鹤堂领着他，到了破庙门口迎上他师父。他师父担心他，在破庙门口守着等他回来呢。
孟鹤堂一言不发，带着周九良扑通一声跪下，行大礼叩了头。他师父叹息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