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情深，奈何缘浅（七）松阳先生

似梦似幻，沉醉不醒。
这一夜，你睡得安稳，惟一不眠的，大概只余下清冷月光陪伴的松阳了吧，他目光沉冽，眸底隐隐浮着朦胧的薄雾，莫测难辨，不时透露出空虚迷惘。想伸手碰触你，却迟迟僵在空中，最终无奈地收回。
天微微亮起，日头渐高，温暖的晨光洒向大地，屋檐不知何时沾染上耀眼的金辉，草长莺飞时节，蝉叫雀鸣，一派的生机盎然。
熬了大半宿的松阳瞧你有了动静，赶忙翻身背对你，阖上眼眸假装酣眠。
“松阳，你今天怎么赖床了？”难得一见的奇景，你不禁勾起了逗乐的心绪，促狭地用手指戳他肩膀，调侃起来。
“嗯，大概是梦里的焰火太好看了，不想醒吧。”他转头看你，眉梢眼角仍微微含笑，眼窝下淡淡乌青，神情略显憔悴。
“可梦终究是梦，总会醒的。梦醒了，人也散了。”你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你呆愣当场，瞬间头疼欲裂，那种拼命想抓住什么的感觉再次出现，一幕幕埋藏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不断闪现，你快要窒息，眼眶泛起水雾，视线模糊。
“为什么这么温柔的人却得不到最好的归宿？”
“为什么他只是一抹微笑，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何对他这么不公平？”
“被自己最在意的人亲手送上断头台，该要多痛，他就是他，不是虚的任何一个分身，至少在我心里，他不是。”
“如果可以，出现在他身边，我真的想去阻止，想要保护他。纵使前面万仞深渊，我亦无悔无怨。”
“松阳先生，就算只有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眼，也够了，我不贪心.....”
“快看，这个人看不到手，也看不到脚呀，还不会说话......”
“说不定是妖怪，我们小心点，不能留她在我们村子.....”
“对，最近可怕的妖怪太多了，我听说邻村就有人被吃了......”
“走走走，离她远一点，当心被吃掉......”
“我们快走......”
“你怎么还呆在这里，就是因为你不走，村子里的人才会一个个被吃掉！”
“一定是她引过来的，绝对不能放过她...........”
“她一定会妖法，所以才不敢和我们说话......”
“可恶！！！打死她，打死她！！！”
“妖怪，妖怪，妖怪，妖怪，不要跑！！！打死她！”
终于明白他们口中重复的词的含义，你脑中最后的弦越绷越紧：“我不是妖怪，我不是.....”自脚心升腾起的阵阵恶寒让你如坠冰窖，霎时泪水夺眶而出。
那些因你而死掉的村民，一张张死绝后毫无生气的脸庞不停在眼前晃动，他们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狞狰模样，似乎在控诉你罄竹难书的罪行，疯狂吞噬你残存的理智。
“柚酱.....”松阳身旁发觉到你小脸惨白，大掌揽过你后颈，低头与你两额相抵，忧心地看着眼前人。你退无可退，泪眼朦胧对上他双眸，心中无处可诉的委屈被他悉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哭了？为什么？”松阳难得皱起了眉，表情凝重，冰凉软玉般的指尖轻轻拭去你眼角泪珠儿，眸色深沉，其中满满担忧和疑惑。
“我，我害死了村子里的人，我，我是妖怪。”你呜咽抽泣，心被钝刀一寸寸切割，每说一个字就像抽光了一分气力，泪水决堤汹涌而出，痛到喘不上气。
“不会，不会，柚酱这么善良，一定是别人搞错了。”松阳微微笑着，释然道。如果你是妖怪，那活了几百年的自己又算什么，岂不是更加可叹可悲？
“可是............你..........我.........”尝试想提醒他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却在即将开口的瞬间又吞了回去，一个字也吐不出，颓然失声。
这所有的一切或许仅仅是你的梦境，对他亦是如此，没有一丝温存，只剩下残忍。
如同在尚未愈合的伤口撒下一把盐，刺得剜心。
你不认命地双手贴上松阳脸颊，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他一跳，随即眯了眯眼，笑得温润：“柚酱是想赖掉今天的早读么？”
“你是真的，真的。”入手的真实触感抚慰你所有不安，眼看他活生生坐在你面前，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凝结成泪花儿簌簌滚落：“值得，值得。”你看着他眉宇间的温柔，施施然笑了。
松阳被你又哭又笑弄得满腹疑惑，无心继续逗你：“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别担心，我在这里。”
你摇摇头，放下小手避而不谈，轻轻吐露埋藏在心中的疑惑。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去找我么？”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会治好你的，不会让你消失的。”
“我是因为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但是我一定会离开的，我不属于这里，松阳....对不起。”
“............如果你回到原来的世界能活下去，那么我愿意你回去..........”
“不要找我，不要记得我，更不要因为我是为你而来感到愧疚，我很开心能见到你，可是请你忘记我，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好么？”
“..........柚酱.......我不能答应你......”
“对不起.........”
“别哭了，我会忘记你，可是在这之前，请你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么，哪怕多一天，多一秒.........”
“.........松阳，对不起...........”
“我在，柚酱，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