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进来，舒服。
水流“哗”的一声从蓬头里从来，顺着头皮浸润头发，接着散发香气的洗发露抹了上来，随着洗发小哥娴熟的揉搓手法在头上变成白色泡沫。在小哥力道适中的按压推捏下，阵阵清凉透入敏感的发根，张大悟满意地闭上眼睛。佛说清净自然凉，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他想，“近来钻研佛学，果然又有所精进，嘿！”
可是，这家理发店的午后清净时光很快被一个吵嚷的声音打破了，连店里播放的音乐都盖不住。
“明哥，是我。我跟你说，做人不是东佬那小子那么做的，借了钱拖好几个月一句话都没有，算什么事情，当初借钱的时候跟孙子一样······不是钱多少的问题，你知道的，三四千，但做人要讲信用的，我们出来做生意，就是要讲信用，对不对·······啊哲他拿了个大项目，一千一百万，真的，我也投了钱的······”很明显的外地人口音，平翘舌不分，越说声音越大，好像一层比一层高的浪。张大悟觉得自己就是在一艘海浪里颠簸的小木船，头晕想吐，可耳朵是没法子闭上的。
俗人一个！
等他洗完头从里间出来，那个被他认定为俗人的社会大哥正在前台结账。他看见了一个两侧和后面都推得很干净的脑袋，青皮可见，只有头顶上留着精修过的头发，用发蜡保持住根根挺立，如同防御的刺猬竖起的根根硬刺。他上身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紧紧地裹在大肚子，下面的牛仔裤同样勒得很紧，凸显出壮硕的腿和肥硕的臀，腋下夹一只鼓鼓的黑色大皮包。出门时，他又接起了电话，声音在关门后还盘旋了好一阵。
张大悟跟自己指名理发师阿伟相视而笑，笑容里露出相同的鄙夷。
张大悟认定阿伟老师跟其他理发师不一样，跟自己有共同语言。身材高瘦的他有一双十指修长的手，手很稳，剪得很利索，眉梢带着微微的下弯，天生三分忧郁。“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个手艺人，你有工匠精神，我知道的。”有一回喝了酒的张大悟这样对他讲，阿伟老师笑了起来，像往常一样问他又读了什么书，而不是为其他顾客服务时那样谈股票房子。
“你们老板娘不在啊？”张大悟坐下时问。这家店的老板娘身材较小、面容姣好，每次来张大悟都很乐意和她聊上几句。
“出去办事了，”阿伟老师一抖一挥，动作潇洒地为张大悟绑好围布，“老样子？”
“嗯，老样子。”
阿伟老师拿着细梳，一边整理刚洗过未干透的头发，一边问头发的主人：“最近又读了什么书？”
“最近我在研究佛学。”张大悟来了兴致，从自己因为名字而对佛学产生兴趣讲起，把从网上看来的佛学小故事和大道理讲给阿伟老师听，在电推的“沙沙”声里，竟有些高僧传经的意思。他打趣说：“你看我现在像不像是在削发为僧？”
阿伟老师应声附和，空气里的气氛更加愉悦。张大悟感慨道：“学佛越多，杂念越少，心越干净。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年轻，更要注意控制自己身体的‘火’，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我现在是越来越清心寡欲了，不瞒你说，你嫂子都有些埋怨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