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40

夏至的时候，京城里闷热得像大锅炉，直到傍晚街上也仍热闹拥簇，明晃晃的灯笼亮了一条街，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断，灌进人的耳朵里，总听着那么惬意舒服。
每当这个时候，杨家少爷就会带着一个小厮和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公子哥儿出现在各大街头的戏园子或是书馆里。
也有人认出来，那公子哥儿不是什么教书先生，是曾在广平茶馆唱戏的张老板，不知为何如今住进了杨府，许是挚友吧，张老板唱戏好，品行端正，也就没人揣测他二人什么关系。
后来人们才知道，他二人这是在商量着攒个戏班子，这不，每日都上了街，听着见着合适的人，便收了留用。
杨九郎这已经是陪着张云雷出来的第四天头上了，他们总坐在离台子最远的角落里，因着是夜场，茶馆里多少有些昏暗，台上却是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俩人就点一壶茶，一盘瓜子，静静坐着，小五站在不远处随时伺候着。
张云雷这会儿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台上，那上头戏子唱得是一出春阁梦，讲的是壮士王恢新婚不满数月，被强征入伍，阵前中箭而死。
妻子张氏终日在家伫盼，积思成梦。梦见王恢解甲归来，张氏又是欢忻，又是哀怨。倏忽间战鼓惊天，乱兵杂沓，尽都是一些血肉骷髅，吓得张氏蓦地惊醒，才知都是梦境。
张云雷听着听着，便入了迷，他跟着小声唱了几句，细细品着那台上的人的嗓音儿，又笑着转头跟杨九郎说:“这一出唱得好，站位，打点儿都好，就是胡琴差一些。不过亏得他们乐意晚上演这个。”
杨九郎点点头，把嗑好的瓜子儿仁放进张云雷手里:“你之前从不唱这些的，净挑些简单的。”
张云雷一抬手就将瓜子仁儿扔进了嘴巴里，拍拍手说:“最早前也唱，在天津时什么都唱，来了京城便能挑些轻省的活儿了。”
他没说的是，自杨九郎走了后，他就更不愿开嗓，只接夜场的活儿，心情不好时便作罢，那孙掌柜气得要命，却是怎么打，他都不情愿上台。
于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张老板也就逐渐被这偌大的京城遗忘了，直到杨九郎寻来时，也已经没多少人记着他这过气的角儿了。
“我瞅着这帮子人还成，你能挑上两三个小学徒，让小五跟掌柜打声招呼，一会儿咱就上后台去。”杨九郎说着，又为他斟了茶:“喝了，一会儿又该上火了。”
张云雷朝他笑笑，拿起茶杯呼呼吹了两口便喝了起来，杨九郎瞧他就觉着开心，最近这小家伙没白疼，看着脸颊上有了些肉，笑起来时越发像个小孩了。
“张，张老板?”
杨九郎正欣赏着自家哥儿的盛世美颜，忽然身后就有冷不丁的声音传来，他与张云雷同时回头，便看见是个读书模样的人，穿着服帖的洋式西服，还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
约摸是个二十多岁的年纪，那脸上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瞧着装扮，应该是个家里有钱的。
张云雷看出这是个总听他戏的，也是在广平茶馆呆的有些年月了，他一眼便认得出来，忙站起来笑着说:“孟公子吧，也来听戏啊？”
孟鹤堂愣了愣，语气便有些激动:“张老板，没成想能在这儿遇见您，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