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龄龙」鲜花在雪地盛开(一发完)
张九龄刚和他打过招呼就被人领着到屋外临时搭的棚子坐下。
那人勉强提起一抹微笑招呼他:“招待不周,您多担待。”
张九龄看着他的脸在脑海中搜索,最终也没能在记忆中找到他的身影。不过那人眼下乌黑的眼圈和哭肿的眼睛倒是足够说明问题——
大概是那两人亲近的朋友赶来帮忙吧。
张九龄浅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去忙不必拘于礼数。那人抿着嘴眼圈泛红,临了转身要走最后还是回来抓了他的手,他用得力气太大,以至于张九龄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攥成一团。
那男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水珠跌下睫毛从眼眶中飞跃出来:“请您...请您一定要多帮帮我们,还他一个公道。”
“我会的。”张九龄脸色发白,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承诺。他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未能掩紧的门中,摆在大厅正中央位置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而温柔的脸庞被暗色掩饰光彩,他的恋人跪在照片正前方仰望他,再也不能把他的手放进手心,也不能再吻一吻他沾湿的面庞。
张九龄觉得胃在翻腾,他努力忍下那股苦涩又酸的胀感,忍下呕吐的欲/望,企图拼起一颗颗破碎的心房。
但他其实都自顾不暇。
他之前没来过火葬场,小时候父母亲都觉得带小孩子来这种阴气重的地方不好,所以他那时候都是天真的和姐姐妈妈待在家里,一起照旧抢玩具、抢遥控器,再好奇地看她们悄悄抹眼泪。
再到后来他到了另一个城市,距离越来越远,家里老人也都走得差不多。父母一天天老去倒也身体健康,身边的朋友也都平安无事,无比幸运地没有再经历过死别。
所以他跟着大巴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快要走到这座城市的边界,看着许许多多的人哭到瘫软晕厥,一个个骨灰盒被最亲爱的人捧着走出这片地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胃吐了个干净。
身边不知道是谁递给他一张纸问他要不要晕车药,张九龄小声谢着回绝掉。
不是晕车,晕车药治不了这种呕吐欲。
他的客户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更冷静些,他们的队伍也比其他的人群少了太多。没有长辈、父母送行,他们一群年轻人没有花白的头发,只有空洞的眼睛,看着曾经的朋友终究化成一缕青烟,七尺男儿被装进四方的小盒子里。
仪式结束后张九龄抽着烟跟在人群之后,他一直低着头,等到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意识到客户已经缓慢的放轻脚步与他变成一个步调,正捧着那个小盒子跟他说话。
“张律师,”他说道,略带着鼻音和哭腔,眼泪却没流下来,“上诉的事,我过两天再来找您。您今天还特意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张九龄局促地把烟掐灭朝那人笑笑,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一张脸别别扭扭地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没什么,应该的。什么时候...就来找我,我们会成功的。”
他的客户没有说话,那双眼睛还是暗下去,声音飘散在尘埃中:“人都没了...我只是想给他讨个说法罢了。”
那官司赢不赢都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