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勤Ⅰ巍勤】前尘误 06
再次见到沈夜是一周之后，孙明再次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
罗勤耕在校门口见到从汽车上下来的小孩子，车里沈夜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若不是罗勤耕实在太过熟悉那张脸，没准儿还真认不出来。
孙明看起来已经和几日前的怯懦大不相同，面对沈夜的时候竟也可以面带笑容地同他挥手再见。而沈夜对他的这番表现也并没有什么欣慰的表现，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催促他往学校去了。
这接送的阵仗不小，学校门口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小汽车上的沈夜和孙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勤耕觉得遮挡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仿佛是看向了他。想着应当只是自己的错觉，罗勤耕转身便先进了学校。
等罗勤耕安排好早课，才知道早上孙明被汽车送来的事情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连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议论纷纷。
这年月，能上得起他们这种公办小学的孩子不说多富裕，太贫穷也是没有的，因为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是连学都没法上的。可真正的有钱人也不会将孩子送来他们学校，洋人办的教会学校或是师资和设施更优的私立学校才是他们的选择。
罗勤耕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陈老师正在和几个老师说孙明家的事，他也就顺便听了一耳朵。
“······他爸只是帮派的一个小头目，活着的时候没见多风光，死了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阵仗，据说光是抬棺的就有十六个，今早又派汽车来送孩子上学。不得不说，这些帮派分子邀买人心的手段的确了得，至于会不会给这对孤儿寡母招祸，压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说这些人都讲究什么祸不及家人吗，咱们江州还有人敢惹沈家罩着的人？”年纪较小的张老师弱弱地说道。
“咱们本地人不敢，可最近江州可是不太平的很。”
沈家？罗勤耕的心里咯噔一下。
江州姓沈的人家不少，可能被称为沈家的，只有那么一家而已，这在江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州临海，自打满清同洋人签了开放口岸的条约，江州这个原本的贫困小城一跃便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城镇。沈家的发迹史便也是江州的发迹史。据说沈家的当家人，二十年前也不过是个码头扛包的，偏生他脑子活泛胆子大，网罗了一帮码头的工人和商户同洋人做起了生意，逐渐在一众小帮派中崭露头角。之后又借着洋人的东风，将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建起了商会，成了商会的会长，江州最出名的沈氏洋行便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而更难得的是，他虽然也是帮洋人做买办，又有黑色背景，偏在百姓之间拥有不错的名声，因他定下的规矩极严，从不强买强卖或是恶意压低价格，更遑论沈家的工厂养活了江州大半的人家了。
罗勤耕忘记那天在孙家的那些帮派分子是如何称呼沈夜的，他们叫他‘老板’。那沈巍······
罗勤耕知道沈巍出色，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沈氏洋行的经理，可却从未想过他竟是沈家的少东。他本以为沈巍不过是个普通的买办，家里人口简单，母亲早亡，只有一个老父和一个同胞兄弟，更是为了养家不得不辛勤工作。如今看来，人口简单是真，辛苦工作也是真，母亲的早亡却是在沈夜出现之后不得不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更别说，他到现在为止从未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起过家事和工作上的事情。
他过去总以为是沈巍性格腼腆，细细想来，个性腼腆的人如何出去做得生意。而他若是真的有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为何在同自己相处的时候，多是沉默，抑或倾听，对于他自己的事情很少透露只言片语。沈巍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在乎自己吗？
这念头甫一出现便在罗勤耕的心里扎了根，让他连平心静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愿意相信相识半年的爱人是个连半句实话都没有的阴险小人，可他克制不住去想，也许自己对于沈巍而言，不过是个生活调剂一般的存在。闲时谈情养目，忙起来的时候便丢到一边去。那些所谓的为了两人的未来奔忙，想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哎呀，罗老师，你的衣裳！”
突如其来的女声将罗勤耕从纷乱的思绪中惊起，低头一看，手中的笔不知什么时候戳在了袖子上，已是污了一大块。罗勤耕看着那块污渍，只觉得污了的不是袖子，而是其他的东西。
想着这样的状态他是无法继续工作了，更兼衣袖沾染，罗勤耕便和同事说了一声，去向主任请假先回家去。
好在今天上午并无他的课，请假的事很容易便批了，只要下午回来，考勤也不会记录他今天请假的事。罗勤耕抱着两本书在怀中，权当遮掩衣袖上的污渍。
回到家里，罗勤耕换了衣裳，又将污浊了的长衫泡在了盆里。墨水不好去除，何况月白的长衫本就容易脏污，罗勤耕将长衫按在水盆里浸湿，看污渍在水中泛起黑色的丝缕，不觉又怔然出神。
沈巍真的喜欢自己吗？
水盆中映着罗勤耕的倒影，双眉微蹙，眼带哀愁。
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罗勤耕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从未有一刻那么期望立刻见到沈巍，同他好好的分说明白。
若沈巍没有同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自己必是要和他分手的。可若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同自己提起，他若是真心想要求娶自己呢？
罗勤耕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差距会在突然之间拉的那么大，以至于他如今何来勇气再同沈巍平等相处呢？说到底，他不过也只是个平凡人。只想找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平凡过日子的普通中庸。沈巍身为乾元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更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如何会让沈巍娶一个除了还算有几分样貌，其他一无所有的中庸呢？
他在这里为了沈巍如此纠结，而那人现在又在哪里？
一阵凉风吹过，金灿灿的木犀花随风落进了水盆里。或飘飘荡荡，或沉入水中。
罗勤耕掬起一捧水泼洒在脸上，沾染了冷香的清水叫他一个激灵。
罢了，多想也是无益。
他拿起泡在水中的衣裳，细细揉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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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面面依旧没有出手挖墙脚
罗勤耕在校门口见到从汽车上下来的小孩子，车里沈夜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若不是罗勤耕实在太过熟悉那张脸，没准儿还真认不出来。
孙明看起来已经和几日前的怯懦大不相同，面对沈夜的时候竟也可以面带笑容地同他挥手再见。而沈夜对他的这番表现也并没有什么欣慰的表现，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催促他往学校去了。
这接送的阵仗不小，学校门口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小汽车上的沈夜和孙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勤耕觉得遮挡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仿佛是看向了他。想着应当只是自己的错觉，罗勤耕转身便先进了学校。
等罗勤耕安排好早课，才知道早上孙明被汽车送来的事情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连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议论纷纷。
这年月，能上得起他们这种公办小学的孩子不说多富裕，太贫穷也是没有的，因为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是连学都没法上的。可真正的有钱人也不会将孩子送来他们学校，洋人办的教会学校或是师资和设施更优的私立学校才是他们的选择。
罗勤耕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陈老师正在和几个老师说孙明家的事，他也就顺便听了一耳朵。
“······他爸只是帮派的一个小头目，活着的时候没见多风光，死了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阵仗，据说光是抬棺的就有十六个，今早又派汽车来送孩子上学。不得不说，这些帮派分子邀买人心的手段的确了得，至于会不会给这对孤儿寡母招祸，压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说这些人都讲究什么祸不及家人吗，咱们江州还有人敢惹沈家罩着的人？”年纪较小的张老师弱弱地说道。
“咱们本地人不敢，可最近江州可是不太平的很。”
沈家？罗勤耕的心里咯噔一下。
江州姓沈的人家不少，可能被称为沈家的，只有那么一家而已，这在江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州临海，自打满清同洋人签了开放口岸的条约，江州这个原本的贫困小城一跃便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城镇。沈家的发迹史便也是江州的发迹史。据说沈家的当家人，二十年前也不过是个码头扛包的，偏生他脑子活泛胆子大，网罗了一帮码头的工人和商户同洋人做起了生意，逐渐在一众小帮派中崭露头角。之后又借着洋人的东风，将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建起了商会，成了商会的会长，江州最出名的沈氏洋行便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而更难得的是，他虽然也是帮洋人做买办，又有黑色背景，偏在百姓之间拥有不错的名声，因他定下的规矩极严，从不强买强卖或是恶意压低价格，更遑论沈家的工厂养活了江州大半的人家了。
罗勤耕忘记那天在孙家的那些帮派分子是如何称呼沈夜的，他们叫他‘老板’。那沈巍······
罗勤耕知道沈巍出色，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沈氏洋行的经理，可却从未想过他竟是沈家的少东。他本以为沈巍不过是个普通的买办，家里人口简单，母亲早亡，只有一个老父和一个同胞兄弟，更是为了养家不得不辛勤工作。如今看来，人口简单是真，辛苦工作也是真，母亲的早亡却是在沈夜出现之后不得不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更别说，他到现在为止从未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起过家事和工作上的事情。
他过去总以为是沈巍性格腼腆，细细想来，个性腼腆的人如何出去做得生意。而他若是真的有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为何在同自己相处的时候，多是沉默，抑或倾听，对于他自己的事情很少透露只言片语。沈巍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在乎自己吗？
这念头甫一出现便在罗勤耕的心里扎了根，让他连平心静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愿意相信相识半年的爱人是个连半句实话都没有的阴险小人，可他克制不住去想，也许自己对于沈巍而言，不过是个生活调剂一般的存在。闲时谈情养目，忙起来的时候便丢到一边去。那些所谓的为了两人的未来奔忙，想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哎呀，罗老师，你的衣裳！”
突如其来的女声将罗勤耕从纷乱的思绪中惊起，低头一看，手中的笔不知什么时候戳在了袖子上，已是污了一大块。罗勤耕看着那块污渍，只觉得污了的不是袖子，而是其他的东西。
想着这样的状态他是无法继续工作了，更兼衣袖沾染，罗勤耕便和同事说了一声，去向主任请假先回家去。
好在今天上午并无他的课，请假的事很容易便批了，只要下午回来，考勤也不会记录他今天请假的事。罗勤耕抱着两本书在怀中，权当遮掩衣袖上的污渍。
回到家里，罗勤耕换了衣裳，又将污浊了的长衫泡在了盆里。墨水不好去除，何况月白的长衫本就容易脏污，罗勤耕将长衫按在水盆里浸湿，看污渍在水中泛起黑色的丝缕，不觉又怔然出神。
沈巍真的喜欢自己吗？
水盆中映着罗勤耕的倒影，双眉微蹙，眼带哀愁。
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罗勤耕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从未有一刻那么期望立刻见到沈巍，同他好好的分说明白。
若沈巍没有同自己过一辈子的想法，自己必是要和他分手的。可若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同自己提起，他若是真心想要求娶自己呢？
罗勤耕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差距会在突然之间拉的那么大，以至于他如今何来勇气再同沈巍平等相处呢？说到底，他不过也只是个平凡人。只想找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平凡过日子的普通中庸。沈巍身为乾元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更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如何会让沈巍娶一个除了还算有几分样貌，其他一无所有的中庸呢？
他在这里为了沈巍如此纠结，而那人现在又在哪里？
一阵凉风吹过，金灿灿的木犀花随风落进了水盆里。或飘飘荡荡，或沉入水中。
罗勤耕掬起一捧水泼洒在脸上，沾染了冷香的清水叫他一个激灵。
罢了，多想也是无益。
他拿起泡在水中的衣裳，细细揉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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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面面依旧没有出手挖墙脚
沈巍苏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