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无心》七、故人之子

离海之边，无心紧皱眉头，他需要一艘小船出海，还需要准备一些干粮，可他身上没钱。他四下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小渔村，很多渔民在贩卖自己捕捞到的水产。他一眼扫过去，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提着竹篓，看样子是准备回家做饭。
无心唇角微扬，整理一下衣袖，单掌竖于胸前，步履稳健地朝着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注意到有人走向自己，便瞥了一眼，就这一眼，竟让她痴痴地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了。
一个和尚，身着白色僧衣，不是纯白，而是颜色浅到近乎妖艳的白。一双桃花眼极具魅惑，嘴角噙笑，一张俊脸英气逼人，又很美。整个人看上去仙气十足，像个世外高人，却又透着邪气。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和尚，或者说，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的样貌比他还英俊，也从未见过哪个女子的容颜能胜他三分。
“这位女菩萨。”无心行个佛礼，爽朗又磁性的嗓音从嘴角温柔地流出。
小姑娘痴痴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应道：“我······你为什么叫我菩萨，我不是······”她想看无心，又不敢看，脸颊绯红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相由心生，施主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朱唇,与小僧见过的菩萨一般无二，足以看出施主的菩萨心肠，为何不能称施主菩萨呢？”无心刻意让自己磁性的嗓音显得低沉一些。
小姑娘心如鹿撞，偷偷看无心几眼，一手提着竹篓，一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应。
“小僧想借船向东一游，不知施主可否帮助小僧，小僧感激不尽？”无心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我家有船······阿爹和兄长都······打渔去了······”小姑娘羞怯地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
“多谢施主了。”无心双手合十行个佛礼。
“你跟我回家。”小姑娘仓促地说完这句话，提着竹篓快步向前走去，无心笑笑跟上。
小姑娘推开门，简陋的院子里放着一艘小船，占了半个院子的空间。走了一路，小姑娘已经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虽然还像小鹿一样乱撞，还是不敢正眼看无心，但至少说话正常了。
“家里没人，我不知道怎么把船搬到海里。”小姑娘羞涩地说。
“不劳施主费心，小僧自有办法。”搞定了一桩大事，无心不自觉地眉毛上挑，小姑娘看得心漏跳了半拍。
“我叫翠珠。”小姑娘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道。
“好名字，跟你很配。”无心含笑说。
“你······”
“小僧寒水寺无心。”无心看着翠珠，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
“有空房，你可以住。”翠珠终于鼓起勇气盯着无心那张好看的脸，眼中充满期待。
“小僧是出家人，多有不便。”无心抿唇一笑。
翠珠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布兜，装着一些饼和馒头，塞到无心手里。紧接着翠珠从身上摸出一小兜铜板，正要递过来，无心制止道：“小僧用不到这个。”
“你会回来吗？”翠珠睁着大眼睛问道。
“小僧借了船，自当回来归还。”无心面不改色地说。
翠珠让无心稍等片刻，回屋取出一个小锦囊：“出海带上它，就能平安回来，我们村里的人都带着的。”
无心心里暗道：“罪过，罪过。这分明是闺中女孩亲手做给自己心仪男子之物，这里虽说是小渔村，但却是北离国境之内，这是北离的民俗。”
翠珠看无心一直不接，急了，眼眶里泪珠打转。无心只好接过，塞进袖子里。翠珠眸子里的光暗了些，因为一般人都会将此物塞到胸前衣襟里。
无心立马双手合十：“小僧告辞。”
下一个瞬间，人就在小船旁边，再一眨眼，连人带船便飞走了。真的是飞走了，翠珠再一次看着天上无心消失的方向，呆住了。
无心泛舟离海之上，向着北辰之星所在的方向漂去。传闻仙山上的仙人若是愿意客人造访，海面便会风平浪静，海水暗流还会推动船只往仙山方向走，以示相迎。反之，则狂风巨浪，任何船只都无法靠近一步。
无心此行很顺利，眼前出现一片云雾缭绕的岛，便是那海外仙山了，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远看那仙山，霞光辉映，林海枫浪，浓雾锁谷。上到岛上，古木参天，郁郁葱葱诸多植物。无心修习佛法六通，天眼通的目力让他轻松发现了隐藏在古木间的洞口。
洞中两人，一人熟睡，另一人盘腿而坐。熟睡的自然是仙人莫衣，他宣称要熟睡十年，盘腿而坐的便是为莫衣护法的酒仙百里东君。
无心走到百里东君前面站定，百里东君缓缓睁眼，无心能看出他眼里有光，越来越亮，是惊喜的光。
百里东君看着一身白色僧袍的无心，仿佛看到了一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长发随意用丝线一束，风流而又儒雅，嘴角浅笑，抱拳道；“在下叶鼎之。”
百里东君从未见过无心，但这张脸他却再熟悉不过。无心的长相像极了他的父亲叶鼎之，也像极了他的母亲易文君。
“晚辈寒水寺无心。”无心双手合十行礼。
“无心则明,无心则不偏,无心则不私，无心则无欲，哈哈哈，好名字！”百里东君放声大笑，站起来拍拍无心的肩膀。
忘忧大师带走无心的时候，百里东君对忘忧大师说：“我希望十二年后，见到他，就跟初见叶鼎之时一样。”忘忧大师回道：“不会一样，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哈哈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叶安世。”百里东君再次笑了起来。
无心怔在那里，显然并未料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百里东君往洞外走，示意无心跟上。
无心跟着百里东君来到一处峭壁边缘，前方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抬头仰视，不尽的瀑布之水像是从天上来，奔流进下方的深潭里。深潭上方尽是被瀑布激起的白色水雾。
百里东君上下打量着无心，满眼赞赏，他看出无心的武功已入逍遥天境，而实力，却可以同半步神游的高手一战。与忘忧大师一别十三年，现在的无心十八岁，已经完胜十八岁时的叶鼎之了。
“果然是天生武脉！”百里东君赞道。
“天生武脉？”无心疑惑地看着百里东君。
“叶鼎之和我都是天生武脉，我们的儿子天生武脉也不稀奇，哈哈哈······”百里东君笑道。
“你们的······儿子？”无心嘴角一抽。
“我准备认你做义子的，可当我赶到你家时，得知你母亲去了天启城，你父亲在去寻你母亲的路上，被人拦路，几乎入魔，不得已带着你，跟着那些人去了天外天。那些设计分散你父亲和母亲的人，便是当时天外天最有势力的人，他们看中了你父亲的天生武脉，想借他的力量达成入侵中原的野心。我追去天外天，可是没能救回他······”
百里东君云淡风轻地说着，像是在说很久远的事，像是这个故事跟他没有关系。
“叶鼎之还不知道我要认你做义子这件事呢。”百里东君话锋一转，手按在无心肩上，心情大好地说：“好儿子，义父今天认下你了！”
无心楞了半晌，张口道：“前辈······”
“叫义父！”百里东君打断道。
“义父，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困扰无心很久了。
“你跟你父亲很不一样，我从你身上看不到锋芒，你身上有着跟忘忧大师同样的东西。”
“义父不会是在说我没男子气概吧？”无心调皮地斜了百里东君一眼。初次见面，他很喜欢这个酒仙。
百里东君跟无心讲了初见叶鼎之时的场景，讲了他们在天启城无故遭人追杀，一起联手却打不过，分头逃跑。叶鼎之无意间闯进一个王府，遇到了被禁足在里面的易文君，易文君救了他，两人一见倾心。叶鼎之离开时答应会回来带走她。
百里东君还讲了他和叶鼎之在易文君被逼成亲的当天，一起联手到天启城抢亲，然而又打不过，最后失败了，叶鼎之差点死在天启城，最后被救了出去，但是从此有了心魔。当时天外天之人利用叶鼎之的心魔，先将易文君从天启城偷出去，送到叶鼎之身边，两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三年，之后再设法把易文君带去天启城，易文君当时被迫嫁的夫君已登基成帝，易文君这一去，便被困皇宫，再也无法踏出一步。叶鼎之被带到天外天，百里东君赶去救他，两人再次联手大战天外天当时的宗主，可惜战败了，在快要被杀死的时候，叶鼎之莫名吸走了那个宗主的内力，同时把百里东君的内力也吸走了。后来百里东君被人救出，而叶鼎之杀了当时的宗主，杀了设计他的那些人，成为了天外天的新宗主。叶鼎之带领的天外天已经变了，是一个全新的天外天。
“我们两大高手联手，居然一次也没赢过。”百里东君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他带领天外天入侵中原，无人可敌，最后关头我胜了他半招，拦住了他，我和他的剑同时折了，我想保住他，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你，让你跟随一个好师父。”
无心第一次完整地听到自己父亲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百里东君笑着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成为天下第一，当然要来找天下第一之人咯。”无心稳定了心绪后，一脸轻松地说道。
“哈哈哈······”百里东君爆出一声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