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阿月（下）：诉衷情

下篇是两三年以前写的一个念白故事，两年之后居然有机会续写，真的很幸运。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我在这台上，唱了十余年。吟过“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也曾缓缓道“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台下的人或叫好，或唏嘘，整日座无虚席。这往来的面孔，却是看不清也难记住。想来又有几人见过我本来模样呢？描眉画黛，到底是戴上一张面具，不过以笑博喝彩罢了。而这一折折的唱词，吟过千百遍也终究成不了自己的故事。
她来的那一天，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雨。我从台后出来，便因从衣袖钻进的凉风打了个寒噤。这样的天气，我原以为没人捧场了，却发现青色的天空下，坐着一位着黑色缎面旗袍的女子。她没有打伞，雨水沾湿了她额前的发。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她也并未愠怒，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台上，在等演出开场。最后，我第一次，唱了一出只有一位听客的戏。她走时，我才知道，她支付了一整场的票钱。
后来，我便更注意了她一些。原来她每一场戏都会到场，坐在台下，听得入神。愉快时即笑，动情时也会落泪。在一片喝彩声中，我却只能看见她一人轻轻地鼓掌了。
有一次，我因拒绝其无理的要求而惹怒了一位官员，导致整个戏班都陷入荒凉的境地。那一段时间，每天只有三三两两的听客，到最后，就只剩下她，每场必到，风雨无阻。因为她，我竟也没有颓废下去。虽然从未有过言语交流，但她的眼神，有光，就好像在黑暗中也能把你点亮。
还好一个月后，风波过去了。听客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盛况。可是我却发现，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许是家里出了事故？可她来时依旧是笑容满面。我猜测不到原因，只是莫名而生一种失落感。直到那一天，她留到了最后，起身，在纷飞的小雪中，对着台上的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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