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没听说过我么

招牌褪色的烟店。两座老楼和一道护网夹出的胡同。一棵槐树，九月份里依然枝繁叶茂。
天很干净，蓝得亮亮的，只有几块白得有点晃眼睛的云。一块很大的云遮住了太阳。很快，它平缓地移开，向在水底滑动似的，太阳就又这样露出来了。
阳光重新打进我的瞳孔里。我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弹簧刀。
我沿着学校后墙的围栏走，手指弹跳过每一根铁杆，等着时间经过。
我不是什么不良分子，对那种兄弟情谊之类的东西也毫无兴趣。我并不是“不相信高中有什么长久的朋友”那一类人，当然，我更加不是“认为高中的朋友才是真正长久的”那一类。老实说，我认为校园根本没什么乐趣可言。
所谓青春之类的话题，我更是毫不感兴趣。或者说，我没有思考过。因为我没有见过，什么青春的感觉，校园的美好。我没有见过。我见过的只有灰突突的围墙，日复一日。
操场广播扬声器的声音变得近了。上午十点，本来耳边几乎无声，我每走近一点，杂音就多起来一点。
开学典礼正在举行，但我并不在大家之中，我没有笔直地站着，更没有在台上荣耀地举着稿子。小学的六年，初中的三年，高一刚过去的一年，上学以来的十年之间，我只有前面的四年出席过开学典礼。
小学五年级的开学典礼之前，我想做一个测试，那就是，如果我不出现在典礼的队列里，会不会被老师抓到？
我之所以决定这样做，就是因为我很怀疑这一点。
果然没有。班主任老师没有注意到我的消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消失。
就像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从那以后，每一次的开学典礼我都会在外面晃。
不过，“他”那样的人，如果消失就会被注意到。因为他是炸弹，是危险物品，是老师会时时担心的那种学生。在重要场合，老师为出现各种岔子的可能性提心吊胆，总是提防着他们的出格。他在这时候消失掉，太显眼了。
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今天他不敢消失。
我比他清楚了解的更多，所以我选择今天。
今天一定会成功。
一阵勉强的掌声传来，我拉低了帽子。
据我所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差生，并不只是成绩差，人品也差，没有任何好的地方。我在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能看到他的未来大概活成什么样子，不过我不关心。
我看到了他。解散后他和几个跟班拖在最后走着，接着让他们先回去，自己转身离开了操场。
我知道他是往食堂方向去了，于是也折回刚才徘徊的后墙。我躲在那棵槐树下。
我第一次被他打就在那里。因为他抢我的作业，而我抢了回来。那天放学我在这棵树下被拉住，第一下在后背上半部，第二下是膝盖顶上腹部，之后都打了哪里已经记不清了。
其实，后来我还在很多地方被打，或者骂，或者泼水，或者羞辱，但我还是选择了这里。这倒真的不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被欺负的地方，所以心里有点仪式感的情结。
完全不是。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那类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