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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盛妍 壹

2023-04-03阴阳师轻小说抱枝拾叶寒无衣 来源:百合文库
草木无情·壹
深秋的天色常常显得昏沉,浓重的黄云层层堆叠,映得人间也如灯影里一般黯淡。
这样的光景里,除了愁绪,想什么都很费劲。
于是茨木走进庭院时,看到的便是那一树黄叶下,枕着乱宣浅眠的盛妍。他慢慢走上前,脚步在自己未察觉时变得又轻又缓,待到近前,他才无声叹了口气。
伏在青石案上的姑娘倏然睁眼。
茨木便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眸,较常人更浅的瞳色让她的眼神朦胧而多情,可若是对视,便能明明白白读出其中的疏离的意味。盛妍缓缓坐起身,随手撩了撩散乱的发,清脆的铃音从腕上溅落,这才引得茨木慢慢回神。
“都安排好了?”刚醒的盛妍声音懒懒散散,尾音模糊得像白羽落地。
茨木总算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情绪。
真是好气啊。
他有些愤懑地看了一眼盛妍,闷声道:“好了。”
盛妍本是随口一问,见他这样,不由凑近,仔仔细细端详了这只白毛大妖怪半晌,奇道:“你很委屈?”
白毛“嘭”地炸了:“吾才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欲盖弥彰,他又补充道,“吾非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既是答应了汝,吾便……”
“好——”盛妍揉着太阳穴,道,“既然如此,你便住下吧。”顿了顿,她抬头,认真道:“知道自己的职责吗?”
茨木面色有些犹豫地开口:“知道……”
“嗯。”盛妍点点头,径直起身便回了卧室。
只留下空空的庭院,和一个茫然的茨木。
茨木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彼时,茨木还在大江山里当着他威风堂堂的鬼将,手下千八百号的小妖怪在演武场里操练,美艳的女妖们不时来探听鬼王大人的归期,四海的妖族带着宝藏前来投诚,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
虽然茨木感到有那么些微的无聊。
挚友不在,剩下来的妖怪里没有可以一战的对手,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演武场边,看着场上活蹦乱跳的小妖们,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平安京有什么好,挚友去了这么久也不回大江山一趟,茨木有些不平地扔了团黑焰,惊得妖怪们一哄而散。
茨木盯着空荡荡的演武场,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要不,去平安京找挚友?
电光石火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茨木还不及反应,便被那束光芒击中,下一个瞬间,整个演武场已经没有了大江山鬼将的身影。
茨木只觉得自己被压缩成了一个球,五脏六腑都挤在一起,还没等他发出一声怒吼,下一秒,金光散落中,他已经跌入一个温暖(大误)的怀抱。
茨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怀抱已经直接撒手,茨木毫无意外地脸朝下落地,发出不大不小一声闷响。
此时,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冷冷清清,“很重。”
茨木大概只懵了那么一瞬,旋即抬起头,怒道:“汝说什么?”
然而说完他便愣在那里。
眼前人竟是个身姿高挑的姑娘,姿容之盛,胜于茨木曾见过的所有女妖,茨木甚至有种词穷的感觉。她抱臂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穿着一件迥异于扶桑女子的朱红罗裙,金色的枫叶缠枝其上,大袖翩然,极尽艳丽。
然而她的神色,却是淡漠疏离,衬在那似火的罗裙之上,越发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说,”她淡淡开口,“你很重。”
茨木觉得简直匪夷所思,道:“方才是汝接住了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胳膊和厚重的铠甲,又觑了眼那人清瘦的身姿,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汝,”他一脸严肃地开口,“可是玉藻前手下之人?”
【草木无情】2
眼前人显然没能跟上茨木如此多娇的思维,她思索了一下,道:“玉藻前,三原里橘拾叶大人的式神。”
茨木显然没有听她说话,招了团黑焰道:“如此打扮却有着不俗的气力,非是男子不可为。来吧,让吾见识一下玉藻前座下大将的实力吧!”
然后他举着那团黑焰,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
生平第一次被质疑性别,对方看着又不像讲道理的样子,上来便喊打喊杀,那女子叹了口气,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
然而茨木还是站在原地,两人这么互相看了十来秒,茨木不耐道:“汝怎的磨磨蹭蹭的,吾乃大江山茨木童子,汝为何人?”
那女子没想到这个二愣子居然还讲究这些,她想了想,认真道:“盛妍,自唐国来。”
一片黄叶悠悠落下,下一秒,一人一妖都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妖力磅礴的黑焰燃烧着向女子扑去,却未能触及红袍一角,长剑斜斜挽出一个剑花,女子顺势一个转身,借着这股力向右前方的茨木刺去。
茨木见状也不躲,反而迎着剑锋而上,快到近前时,空荡荡的右手袖子迸发出妖力撞上剑锋,左手迅速出手,妖掌大开直往盛妍脖颈处去,显然是近身锁喉的招数。
却听得金玉之声叮当,盛妍忽然俯身,长剑改为反手而握,剑尖低下一寸,堪堪避过了那道妖力,旋即腰身一拧,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散若红莲,卷得黄叶飞舞,而她左手已经抽出腰间的打刀,在茨木转身的一瞬间,刀锋已经抵上了茨木的咽喉。
盛妍在这个白发妖怪的金瞳里,看见了自己长发飘散的模样。
看来刚刚那个声音,是发簪掉了。
茨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姑娘,除了愕然,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她这样也很好看啊。
不过随即,这一瞬的绮念便被他抛之脑后,他闷声道:“汝并未言明,汝有两把佩刀。”
“是。”盛妍爽快地承认,“不过你有妖力,我没有。”
“汝可以使用阴阳术!”
“我不是阴阳师。”不理会愣了的茨木,盛妍慢慢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虽然召唤出了你,符咒中却没有我的契约之力,现在我问你,”她不疾不徐地将刀回鞘,却重新提起剑,道,“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式神?”
茨木下意识想拒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犹豫了。
虽说盛妍取胜的方式出乎意料,然而她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与她交手自己也有所得,再加上自己还要找寻挚友……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此处,可是在平安京?”
盛妍本是在等一个答复,没料到对方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点点头,说:“这里是平安京,花枝道。”
茨木想了想,郑重道:“既然如此,吾便答应与汝结成契约。”
“那么,”盛妍看起来并不很意外,“我并不会通灵,契约就由你来缔造吧。”
茨木:“……”
忽然想反悔怎么办?
茨木有些郁郁地施展妖力,一道金色的契约便浮现在他们之间。契约之力,在于灵魂,因为一人一妖已经谈妥,故那契约只出现了一瞬,便缔结完毕,化作金光消失。
茨木看了眼天色,道:“吾此来平安京,并未与族中交代,现在吾要回一趟大江山安排诸事。”
盛妍将剑退回剑鞘,淡淡道:“去几日?”
茨木道:“三日。”
“嗯。”盛妍轻声应了句,转身往廊下走,,就在茨木以为她不再言语时,她忽然道,“留个信物。”
“什么?”茨木一下子没听明白。
盛妍叹了口气,转头道:“给我你的信物,以示忠诚。”
这却难到了茨木,毕竟他也是莫名其妙被召唤来这里,除了一身衣服,别无他物。
盛妍见他踌躇,便也懂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脚踝上那串铃铛,如何?”
虽然铃铛已随身多年,但茨木毕竟不是那气量小的角色,当下解了铃铛,大掌托着送到盛妍面前。
却是盛妍,盯着那串铃铛看了好一会,忽然抬头,笑得清浅无声。
她拿起那串铃铛,除了鞋踏上回廊,在进屋的时候,轻轻道:“早去早回。”
茨木却兀自在庭中站了许久,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要站在那里。
后来,茨木在和酒吞聊起这一天时,疑惑于自己种种反常的举动,那厢酒吞却抚掌大笑,道:“色令智昏。”
“何意?”
“唐国之意。”
草木无情3
其实茨木并不太清楚式神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大江山的妖多是四海为家,少有为人式神的,何况他虽然天性好战,不拘小节,但是出于某种自尊心的原因,他这趟回去只说要来平安京找酒吞,并没有告诉众妖他与盛妍订下契约的事,自然也不会有谁跑来告诉他这些。而酒吞座下另一员大将星熊童子,他巴不得这个不利于和谐大江山建设的家伙出去祸害别人,没等茨木说完自己精心准备的理由,就派小妖怪们敲锣打鼓把他送出了大江山。
所以茨木虽然嘴上那样说了,实际上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并不知道作为式神和作为野生大妖的区别。
他低下头,看着树下石案上散落的宣纸,想了想,觉得应该先从小事做起,于是他上前一张一张将纸拾起,米黄色的纸张上多是空白,他也不曾细看,在捡起地上最后一张时,见上面写着两行字,茨木好奇看去,纸上的字他却一个都不认识,显然是唐国的文字,写得疏疏落落,勾连飘逸。
茨木将那一张写着字的放在一沓纸最上面,妖爪正要一并抓起,却在看到自己尖利的手指时犹豫了一下,改作轻轻托起,一路往盛妍的书房而去。
而此时的盛妍却一脸愁苦地坐在床榻上,她除了外袍,只着了一袭杏色的中衣,鸦色长发铺散在床上,整个人显得柔美动人,若不是墙壁上还悬挂着她的佩剑和打刀,几乎没有人会把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姑娘和前几日那位刀剑双绝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盛妍心里很郁闷。
她生于唐土,父亲是江湖游侠,母亲却是自扶桑而来,后来父亲病故,母亲在大唐举目无亲,便带她回到了扶桑,因此她的扶桑话说得并不流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鲜少与人打交道。
也是在到了母亲的故乡后,盛妍才知道,她一直柔弱的、胆小的、需要她父亲时时呵护的娘,居然是一位强大的、英武的、被许多妖怪承认的阴阳师,在见过她娘亲和那位号称百物语之主的女妖拼了一夜酒之后,盛妍终于放弃了对病中父亲的承诺,提起刀剑离开了客厅。
什么保护好我身娇体弱的娘,万万不可让她陷入危险,爹,我娘都能见鬼了您知道吗?
就这样,盛妍随她母亲在京都花枝道,一住就是七年。
盛妍并不认为这样安宁的、时不时撞个鬼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母亲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抛开实力,她的的确确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所以某天,母亲神神秘秘地唤她,拿出一张蓝色的符纸给她时,她心中一惊,面上却若无其事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神秘的符咒,”母亲一脸严肃道,“能给你带来好运。”
盛妍叹了口气,接过那张符咒,抬眼直直看着她的母亲,认真道:“娘要走了吗,永远,永远地离开了,对吗?”
母亲一脸愕然,片刻,柔柔笑道:“你和你爹不一样,他才不会戳穿我。”
“这是式神召唤的符咒,我识得的。”盛妍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母亲淡淡笑开,抚着她的手道:“我走后,你一人独居不易,若有式神相伴,或许能开心些。”
“可我并不曾修习阴阳术。”盛妍蹙眉道。
“所以我只能助你召唤,契约还须借那位式神之手完成。”母亲指着那张符咒道:“这一张符咒所能召唤出来的,可能是恶鬼,也可能是良善之妖,我希望,你可以召来一位草木系的式神为伴,他们大多心思纯良,擅治疗之术,也乐于入世修行积德,你整日舞刀弄枪,难免磕碰。”
盛妍不解地问:“我怎么知道我召唤来的是何种妖怪呢?”
“符咒会告诉你的,”母亲豪迈道,“妖怪的名字都很直白。”
所以当盛妍择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悠悠然写了个“木”字扔进召唤阵时,一个白毛大妖怪掉进了她怀里。
“茨木童子”,盛妍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名字。
盛妍一把扔了这个很重的家伙,后退三步,抱臂沉思。
“茨”是草,“木”也是木,既然叫“童子”想必也确实是个单纯的童子,只是身量大了些,作为式神拉出去应该很威风。盛妍又扫了那妖怪一眼,道:“很重。”看样子吃的也多,自己养不养得起呢……
彼时的盛妍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这些问题,丝毫不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被强行battle。
很好,“茨”是草,“木”也是木,“童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童子但是,“茨木童子”确实不是那传说中的草木系妖怪。
回忆结束,盛妍“扑通”倒在床上,揪着被子滚成了一个白乎乎的春卷。
啊啊,养式神什么的,她真的一点都不在行呀!
却是这时,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某个“很重”的家伙。
“……大人。”茨木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不自然,“汝的书信吾整理好了,汝不在书房,吾便过来了。”
盛妍刷的一下弹了起来,刚起身就发现自己正裹成一条,又手忙脚乱的挣扎出来,端坐好,以一种平缓淡然的语气道:“都是无用之物,你扔了便是。”
外面又看不见自己慌什么,盛妍恨恨地锤了一下大腿。
那厢茨木应了声便要离开,见到门上站起身的剪影,盛妍忽然想起,这几天自己邀请了几位阴阳师大人来家里请教如何与式神相处,住在绿萝道的那位观月寮主曾说,要多了解式神的兴趣,投其所好,慢慢培养感情。
想到这里,盛妍匆匆穿好衣裳,取了刀剑走出房门,面对有些惊讶的茨木,不是很熟练地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茨木,你都喜欢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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