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异梦录（天朝篇）·饕餮志(2)

对面的檐上，青黑的立影。烛光摇曳，一道黑影，一道倩影，熄了，不见了。
白日梦长，想着那花烛明镜，轻抚桐琴的女子，淮儿，多么美丽的名字哪。
夜深无梦，嗜孤食独，远远地眺着那扇花窗，光灭之际，不知为何，手竟颤动。
一日，我斜倚在椿木下小憩，突然山麓间一阵狌狌的噪声叫我愠怒，“走开！走开！”熟悉的声音。疾驰而去，淮儿，山麓的红花映得她的脸庞如此动人，一只小狌狌扯着她的轻衫不肯撒手。“狌——来。”我俯下身子，双臂垂下，那只顽皮的家伙麻利地爬上我的肩头，用毛头蹭着我的耳朵。“是你。”淮儿望向我。我点了点头。“你生活在这？”“嗷嗷。”小狌狌急着替我应着，跳下我的肩头，又去拉淮儿的衣角了，淮儿蹲下身子轻轻摸着它，微笑着，突然狌狌从身边摘过一枝红艳递给淮儿，她望了我一眼，眼睛笑眯成缝，伸手接过。橙红在远方沉下。“我陪你回去吧。”“嗯。”
那一天夜里，我没有伸出利爪，只是静静坐在檐沿之上，望着那花窗中的倩影。倏得，那旁边的黑影扭过了头，“他在看我”，不知道哪来的感觉，手轻轻一颤，暗了，走了。
“感孕雷泽旁天命降下人皇，轻抚桐琴一曲九霄响，建木登仙驭白龙卫天下安康······”淮儿的琴音美妙，歌声也十分美妙。突然，锋芒一般的感觉划上心头，“嘶拉——”脸上炙热一瞬，油纸窗的破碎异常清脆。“阴谋！”内心在狂吼。愤怒地看向奏琴的女子，娇美的脸上露着极度的恐惧，泪在她的眼眶间打转，她紧张地摇着头。“不，不是她。”冷冷的目光穿过破碎的纸窗望向我，戏谑着。他腰间的玉琚反射出朔月的凄清。“只食孤独的恶兽居然也会享受感情？”眉嘲讽地一挑。“笑话，真是笑话！”下一刻，竟夸张地抚腹狂笑。尖锐，刺耳，难听。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歌美琴美人美，你喜欢她，你这愚兽······”脑中的嗡鸣叫我听不清楚，手只是抖着，无可奈何。“······她不过是一个玩物呐······”“玩、物”低声附了一遍，“你居然说她是玩物！
”我大声狂吼道。“哈哈，生气了吗？”反着光的玉琚在空中翻动，侯爵在对楼的栏杆后笑得前仰后合，一股股寒气从他身上荡出。“孤独。”内心在低吟。“孤独！”“可怜的吃孤独的蠢兽！”
迅雷闪过邪月，利爪反出一抹冰青。“我饕餮是要嗜尽世间的孤独的罪！”猛直冲向对楼的佩琚侯爵，“快！杀了它！”他也会慌张吗？疯子，果然还是奇怪的东西。三五支火矢将夜点得燎亮，琴弦断了，木梁着了，空碎了。“孤独！”利爪直穿入胸膛，“叮——”琚落到地上，转个不停，“呵，愚······兽。”令人作呕的笑容。
“疯······”噗，炽焰烧着胸膛，撕心裂肺！“哈哈······”笑声突然止了，只剩了哔霹的火，琚的空旋。
不敢回头，一声长嗷，化兽跃过千檐万瓦，没有回头。
望不见月的空地，我累了，好痛······
仰面倒下，炙痛，倦累······我睡着了——
梦里，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