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发芽《异客》（十六） | 长篇科幻连载(2)

“您的太阳是哪一颗？”亚当大声问道。大祭司曾指着夜空对他讲过使者家乡的大致方位，只是他穷尽目力也难看见有颗星星在那里。使者做了回应，他乐见有人提问——这说明教学不完全是徒劳无益的。一个半人高的红色太阳出现在亚当面前，燃烧着，还在慢慢膨胀，一个手指头大的蓝色星星绕着它旋转，眼看就要被囊括其中。亚当惊叫一声，他学过太阳也是有寿命的，死前会变大变红，使者的行星就是这样被吞噬、毁灭。虽然亚当知道使者的文明最终还有幸存者逃出生天，可看到这个景象，他还是感到无比揪心。这时，一粒黑点像一颗种子从蓝色星星上升起，在浩劫到来前向别处飞去。光影变幻，那红色太阳和蓝色星星隐去，黑点被放大至手掌大小——即是方舟，像一艘船一样在星河中孤独的飘行。背井离乡，无根浮萍般在荒寂的宇宙中辗转流离，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克服重重难关，历经千年…
…终于，方舟行进的速度变慢，在一个正处在壮年期的橘黄色太阳前停下。这个太阳也有好几个星星围着它转，有一颗也是蓝色的，和使者的家乡非常相似。使者说过蓝色是星星上有液态水存在的标志，而液态水是生命之源，在宇宙中非常稀有。方舟就在这颗星星上冒着烟坠落……亚当反应过来，这个蓝色小球就是他所在的行星，他、部落、人类的全部世界——在浩渺的宇宙中不过是一粒微尘。生命更是多么渺小，但有的种族却能突破桎梏，征服那样广袤的空间，逆天改命。使者文明逃亡的壮举让亚当流下热泪。
能再到方舟，同使者见面是亚当的宿愿，他无数次幻想过那个场景，想着大概要等到计划大功告成的时候才能如愿以偿。他没料到这一天提前了，自己却是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其实和上一次来时被电晕的状况也差不多，形势还那样坏。他连抬一抬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伤处的疼痛感亦在减弱。虽然这让人有种正要入眠的安逸感，但亚当知道，这不是件好事，死亡正一步步向他逼近，他却情绪平静，任其宰割。
亚当还能隐约听到对话声，连使者那奇怪的口音都能分辨出来，但已听不懂说的究竟是什么内容。是在讨论自己还有无疗救的必要吗？他感觉自己被平放在地，不一会儿又被抬起，一阵眩晕过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有着光滑内壁的容器内。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也在这样的地方躺过，只是空间不像这么狭小。哦，对了，也许是因为现在长大了的关系。
看着医疗仓内的亚当，大祭司如释重负。使者已听从他的劝说，同意待亚当苏醒后就交予其火器杀败敌人。若不是濒临绝境，哪怕他的建议再合理，使者也会以有违原则而拒绝吧。否极泰来，大祭司对未来再度鼓起信心，之前一系列的挫败就算是在为自己的经历增光添彩，他在最紧要的关头力挽狂澜，建下不世之功，定会被后人永远铭记。大祭司仿佛已看到他百年之后，人们为纪念他的丰功伟绩，将他的巨大石刻雕像立在山巅，每逢他生辰忌日都会有无数人自发的向着石像跪拜不止……若是得偿所愿，他就是立时死掉，也死而无憾。
医疗仓是由休眠仓改造而成的。在使者的家乡，他们也会因季节变换而进行休眠。但那休眠期不过短短数月，即使服用药物也只能延长几倍时间，用来熬过动辄以千年计的漫长星际旅程远远不够。而冷冻休眠的尝试也没能成功——解冻对身体损伤太大。要想历经千年而青春永驻，惟有在尽可能的减少身体新陈代谢的同时，对体内衰老病变的细胞及时进行修复和替换，休眠仓就据此原理发明，而医疗仓则是其副产品。早先，为增进对人类的了解，提供医疗援助，使者解剖过多具族长送来的尸体和活着的俘虏，做了很多人体实验，还收集了不少动植物标本，一些恐怖传说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方舟坠落时医疗设备多半幸存，让医疗仓也能为同是碳基生物的人类所用，这点技术难度不算很难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