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夫妇】无题（二）

 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纯子常邀安伯约至家中做客，惠子不时陪同一二，闲聊中慢慢地描摹着那些她关心惦念着的人:致远夫妇和世轩夫妇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文家二老已经抱上了曾孙；安秋生早些年已经故去；还有她的逸尘君，经营着一家医馆，成了名副其实的安大夫。只有在提到母亲的时候，安伯约有一丝怅然，尽管年幼，他能觉察出他的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的父母有些不一样，他们彼此间总是那样谦恭有礼，他的母亲总是很沉默。他永远记得母亲病重那年，父亲束手无策之时，母亲轻笑抚着他的头，带着些不舍:“也是解脱了，只苦了伯约”。
 “我娘去世之后，爹就没有再续弦，其实爹从来就没有太开心过，只在娘走之后更加沉默罢了”
 “我们会不一样的”纯子拉起他的手，脸色微红，映着初夏午后的暖阳，分外迷人。安伯约愣了愣，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顺势牵过了纯子揽在怀中，“对，我们会不一样的”
这会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吗？由纯子和伯约来完成她与他未尽的梦？隐在远处的惠子看着树荫下那对璧人，悄悄地落了泪。一生一代一双人……
 “纯子，我恐怕要食言了”，安伯约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也知道，战火真的烧起来了，淞沪一役，上海已经沦陷，我的家乡也不能幸免”“我不瞒你，我痛恨你们这里挑起这场战争的人，也痛恨去执行这次侵略的人”
纯子从未见过这样激动的伯约，他眼里有愤怒，有感伤，或许还有不舍:“原本想待我们毕业，带你回魔王岭看看。现在，我要提前走了，我必须和家人一起面对这一切”
 “我们还会再见吗？我是说，如果战火停息，你，我，我们还会站着一起吗”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纯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也许第二天醒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也许来年樱花盛放，她的安君就会在树下等着她到来
 惠子每天亲自送饭菜给纯子，却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想到几天前安伯约单独来找她:“伯母，我不知道该怎样许纯子一个未来，我的祖国，我的家乡正被战火荼毒，每个人的生命像蝼蚁那样脆弱，那样微不足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见她”他的声音渐次哽咽，“让她对我绝望也好，她值得一个更加安稳的人生”
“伯母，纯子就拜托您了”“这一去路上怕也不安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你的父亲，你的家人。纯子，我会守护她的”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逸尘君他们怎么样了？她的祖国怎么了？为什么这些男人们都陷入了如此荒唐的疯狂，当年的同学们，比如加藤，比如村上，本该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却放下了手术刀，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去另一片国土肆虐。她的父亲，居然用自己的积蓄为他的天皇购置军需，这血腥的家族荣耀啊！辗转一夜，惠子一早便来到纯子房间
 “纯子，母亲陪你去中国，别哭了”搂着女儿的惠子此时确实异常冷静，拍了拍纯子的脸:“你看看，都成花猫了，让伯约看到，会笑话你的。好好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