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朱颜（六）

“我们在乐安镇养了那么多凡人，是给自己修炼用的，你倒好，居然私自收徒?”
从白熠之的魂境出来，这是秋语婵听到的第一句话。乐安镇?修炼?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便听到白熠之的声音，“徒弟?不过是这山上寂寞，找个玩物罢了。”这熟悉的声音依旧是温和带笑，但说出的话语却让秋语婵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师父……”她犹如梦呓般自语。
这时，白熠之也看到了秋语婵，当然也知道秋语婵听到了之前的对话。但他面上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秋语婵的面如死灰影响。
“呵，还说不是徒弟，魂境都让她随便进。白熠之，你何时如此大方了？”对面的女人打量着秋语婵，“哟，她这底子，都是你帮她筑的吧。”
白熠之也随她的目光看着秋语婵，道:“不然呢?让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养着有何意思。”
秋语婵低下头，仿佛不去看，这些就都不是真的。她努力在心中默念，幻觉幻觉，一定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产生了幻觉！
“既然不是徒弟，那正好，我近日修行受阻，得找个好一点的生魂补补元气。”那女人朝秋语婵走来，伸手看似爱怜地抬起秋语婵下巴，“哟，真是个水灵的女娃儿，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
秋语婵如坠冰窟，僵硬地转头看着白熠之，想说师父救我，但喉咙发紧，只能无声的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白熠之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无奈，但等她再仔细去看，那双幽潭般的眸子里，只剩一层冷冷的薄冰。
之后的事情，在秋语婵的回忆里都变得阴冷模糊，如果让她选，她宁可那一刻没有离开白熠之的魂境。
她只记得自己像犯人一样被囚禁起来，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终日都在用各种酷刑折磨自己，再让白熠之来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重复问他，“怎么?就算是玩物，也养这么些年了，当真忍心看她如此煎熬?”
而白熠之从头至尾都神色从容，道“任你处置。”
秋语婵从难以置信，到心如死水，再到恨意丛生，她恨自己出生在乐安镇，恨自己没被镇上人打死，恨自己被白熠之捡到，恨自己曾经将白熠之奉若神明。
在她终于经受不住，昏迷倒地的时候，白熠之孤身一人前来，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甚至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着装，都凌乱不堪。
他俯下身托起秋语婵小小的身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在她耳边道:“婵儿，是我食言了。我没有保护好你，也不忍心看你这么痛苦。”秋语婵虚弱的说不出话，她很想开口问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但只能静静听他接着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下一世，我一定不会再食言。”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秋语婵很想睁眼看看，师父，你是不是，哭了?
但她没有机会看，也没有机会问，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痛感都消失了，身体仿佛变成了云，很轻很轻得飘起来。
白熠之放下手里的尸体，指尖拈着一缕幽蓝色的琥珀，封进自己的魂境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来，身形晃了晃，随意抬起手，只听得一声惨叫，赶来的昔日同门中，已有人被他当即碎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