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白狐•心之绊

（注：本篇为加贺线。）
雪，一直都是白色的。但那无垢的存在，或许并不只是一种色彩——像是苍白一片的记忆，或是渺茫的未来，抑或是……某种略显特别的虚无——至少在那个叫做“藤宫星树”的人看来，在早该被忘记的那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是这样。而在遇到这些孩子之前，他也一直这样想着。
“今天，也下雪了吗……”
来之不易的休息日里，在舒适的暖气中，星树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拉开了品红色的窗帘时，外面仍是一片皑皑的雪白——也许是天气的原因，直到现在，积雪还是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
（之前没有想过，昨天还有雪啊……好吧，算是意料之外的事。）
前天的积雪，加上昨天的量，看起来似乎相当可观。尽管女仆队也打扫过，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第一天扫干净的路，只是一晚上就能完全覆盖——临近新年的雪，也实在是下得不小。
（呼……还好，不是在工作的时候遇到这种事……虽然我也不怕就是了。）
补足了一星期以来的睡眠量，星树站在落地窗前，慵懒地舒展着身体。像是责怪着工作狂的他，身体的骨骼还有关节，都“嘎吱嘎吱”地响成一支“舞曲”——伴舞和主演，都是他一人包揽。
“咕……痛痛痛……”
尽管之前没什么感觉，但等他看过日历以后，才无奈地发现，现在已经是新年前夕了。而他上一次回住处休息，也差不多是将近一星期之前——尽管有确捷和光荣在，但比以往更胜一筹的文件山，还是让三人大伤脑筋。不管是新年庙会的筹办，还是各海域的情况分析，抑或是新型装备的投入研发——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的工作，比圣诞节那时还要费神费力。
（过两天，就找个时间，请确捷和光荣吃顿好的吧。）
这样想着，星树打开了落地窗。雪后的空气，清冷，却带着点点的水气，把恼人的干燥感一扫而空——连带着室内仍然疲惫不堪的氛围，一起“扫地出门”。
“难得的休息日，只是睡懒觉怎么行呢？”
露出清爽的表情，他随即朝着洗手间走去——就算是再受欢迎，一张油光满面胡子拉碴的脸，一样会让人倒胃口——快几天没好好洗过的脸，也已经足够不堪入目。
“呼……感觉还不赖啊。”
穿着久违的便服，星树站在住处的门口，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这样的天气，在他来说并不算冷，反倒很清爽。至少在他看来，能久违地穿一次便服，心情也会难得地轻盈起来。
（这件衣服，从我带到这里开始……估计，还是第一次穿吧……）
只是被不想呆在房间里碌碌度日的想法所驱使，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等到大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换好衣服，出了门——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或者想要做什么，都完全没有考虑过，只是身体先做出了行动。
“这就伤脑筋了……不过，不管也没关系。”
与其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只想先走起来——不知道想做什么，也没关系。只当作是难得的港区巡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一天没有工作，也不需要像平时那样紧绷着——特别的是，这一次的巡视，身边并没有秘书舰陪着他——在看到她之前，他还这样想着：
“早上好，指挥官。”
不远处，一位身穿蓝白色和服的白狐女子，正朝着他缓缓走来——
“哟……早上好啊，加贺。”
得到了一如既往的回应，那被寒风冻得微红的白皙脸颊，也现出浅浅笑意——只是，她却没有言语回应，脚步也没有停下：
“那个……加贺……小姐？这个距离，是不是可以了……”
“呼呼……真的吗？”
她的浅笑中，带着一丝玩笑似的不屑；她的蓝瞳中，透着一点整蛊般的打趣——他发现这一点时，加贺已经贴在他的身边，开始仰视着他了：
“就算你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抵触我这样做？”
话音未落，加贺便朝他抛了个媚眼。也许是还不习惯被撩，星树的脸“嘭”地变红了——虽然平时很受欢迎，但是敢像加贺这样直接撩他的女孩子，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几位。
“啊，话，话说回来……加，加贺……今天有什么事吗？”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也只好换个话题——尽管知道一航战的狐狸姐妹有多危险，但他还不想亲身体会：
“今天这么冷，最近也没有工作要做——”
“只是路过你的住处，想要来给你做饭的。”
打断了他不知所措的发言，加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在那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的食材——看起来，也有差不多两人的量。
“……但是，现在离中午，不是还差一点时间吗？”
“嗯。所以在中午之前，可以一起走走吗？”
也许，连加贺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只有那么一瞬间，星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难得的一幕——那对雪白的狐耳，正不停地，轻轻地抖动着。
“……可，可以啊……正好，我也正想出门转转。”
“既然想到了一起，那我们……”
看了看加贺手里的袋子，星树便主动接了过来：
“没错，总不能提着它到处转吧？加贺，外面蛮冷的，要不要先进来喝杯茶，我们再出去转转？”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没有掩饰嘴角的笑意，加贺的脸也逐渐变得柔和——上次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在平安夜的晚上。那个时候，和九尾狐女孩子们一同享用的菜肴的美味，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忘。
（是炖菜的食材吗……正好，最近也馋了呢。）
打开了门，星树刚准备放下袋子，加贺便拉了拉他的衣服：
“指挥官，对于我今天的打扮，你没什么感受吗？”
“啊……这个啊……”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真的被这么问到，他还是有一点意外——
“很适合你喔，加贺。不管是衣服颜色的搭配，还是耳朵上的狐面，都很美……这样的衣服，只有给你穿，或许才是最适合的吧。”
“呼呼……”
淡雅地笑着，加贺贴上了星树的脸，用手指轻轻拨动他的下颚：
“……真像是你会说的回答呢，指挥官~”
仍然通红着脸，星树默默地走在加贺的身边，他不敢说什么，就连她的脸也不敢看。
（被撩了啊……刚才，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想起刚刚的场面，星树还是会心跳加速。因为，那时的她，距离他的脸也不到十厘米——如果想要做什么，他也绝对来不及逃——在肩膀被她死死地按着的前提下。
（不可以……不能想多余的事，加贺不会做那种事的……吧……）
“呼呼……指挥官，和女孩子呆在一起的时候，话太少，可是会被讨厌的。”
“呃……啊啊，是，是啊……”
被加贺的提示点醒，星树连忙摇了摇头，不自然的表情也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今天，有点冷呢，但是空气很不错——”
在这句话的句尾，星树的语气也逐渐凝固——天气确实很冷，尽管不至于让言语出口就结冰，但在没有了话题的现在，星树只觉得自己“追悔莫及”——就连平时能够转得飞快的大脑，似乎也被无形的“雪”冻得硬邦邦：
“噗……呼，哈哈哈哈……”
关于天气的话题，也许并没有什么笑点。但只是这十几个音节，却像是戳中了加贺的笑穴，不由得让她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真是的，一向优秀的指挥官，竟然在这个时候找不到话题了呢。”
“唔……”
被加贺一针见血以后，星树的脸变得更红了——红得分不清是被冷风吹得通红，还是灼热的羞红。虽然平时谈起工作来很在行，但是说到生活的话题，星树有时还是会无所适从——工作才是一切的日子里，他也已经没时间再享受生活。
“好吧……加贺，今天本来是想要放松的，但是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是不是我太工作狂，已经开始不懂生活了？”
听着他失落的言语，加贺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抱紧了他的手臂。体会到这特殊的感觉，一阵电流般的麻痹感也瞬间闪过脊背，传入了麻木的大脑：
“……呃……？！”
“呼呼……指挥官，你的表情，就像被狐狸魅惑了的书生呢。”
“‘魅惑’什么的……我的防御力有那么低吗？”
听到这里，加贺摇了摇头，背后的九条白狐尾竟也摇了起来：
“哪有的事。不如说，想要让你放下防备，可从来都没容易过。就连在办公室里，也不怎么看见你打盹，更不用说趴下睡觉了——拜你所赐，想看看指挥官的睡脸，也变成不可能的事了呢。”
“说什么呢，加贺……不过是睡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作为男生，被貌美的女孩子说了“想要看睡脸”之类的话，星树也难免有所悸动。而且，又是这样高岭之花的女子——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还紧紧地贴着他：
“是姐姐的主意。但是指挥官总是不中计，她也很抓狂呢。”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星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中计了，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在她的面前，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也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管那对棕色的瞳孔完全不想配合他：
“呵呵……指挥官，虽然你表情很冷静，但是眼睛很慌乱喔？是不是在想什么事？”
“啊啊啊，不，不不不……我可没在想，被你姐姐抓住会是什么结果——啊不不不，我是在想，明石那里，为什么还没有投入T0级科研轰炸机的研究……唔？”
突然间，星树被加贺按住了唇。她深邃的蓝色瞳孔中，也多出了几分深意——那不像是取笑的眼光，但他也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指挥官，你真的不会撒谎呢。”
“……？”
“就在刚才，你可是把自己想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了啊。”
星树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有自觉——像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来的事，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要说到赤城姐姐的话，如果指挥官被抓住了，你一定会凶多吉少的吧——啊，可能会被要求和赤城姐姐强制契约，也说不定喔？毕竟啊，那家伙在宿舍里的时候，也总是在房间里，一边把脸埋进印着你的等身抱枕，一边呼吸着，还喊着‘指挥官大人的气味’之类的话呢。”
“Ohhhhhh……”
只是简单地想象着这种景象，星树便开始抖个不停——不只是被她抱紧的身体，就连平时温软的声音，也变成了“天王级”的颤音。除此之外，现在的他，也越发地感觉到冷——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游蛇，匍匐过他的双腿，游弋过他的胸膛，最后亮出零度的毒牙，一口咬穿他的灵魂——
“怎么了，指挥官？”
从紧张和无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星树看向了加贺的脸。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她刚刚有些锐利的表情，此时早已收敛得无影无踪。把那一切取而代之的，是他难得一见，或者说是只见过一次的——足以融化一切寒冷的，温柔的笑靥：
“出了些汗呢……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汗？该不会是，在害怕我姐姐吧？”
“啊……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我啊，我只，只是……”
对于自己很容易猜透的这一点，星树自己自己也早有体会。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她能够看到的东西，远远不只是他的双眼——说不定，就连他的内心，还有不曾向谁透露过的灵魂，似乎都会被那湛蓝深邃的瞳孔击穿。
“没关系。就算是承认了，也没有关系……”
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加贺把她的银发撩过右颊：
“如果你真的被赤城姐抢走了，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我所说的，可不是会去‘救你’。”
“欸？”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星树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如果你被干掉了，我会给你报仇；如果你受伤了，由我来照顾你；不过，如果你逃了出来……”
“……加贺……小姐……？”
她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眨了眨：
“……在我的面前，可别想逃跑了。因为，指挥官你，可是——”
不等加贺把话说完，星树的肚子便唱起了“空城计”——这违和的声音，也让她一时间忍俊不禁：
“呼呼呼……真是的，指挥官，再不会看气氛，也要有个限度吧……呼呼……”
“啊，加贺……不要笑了，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好，好吧……因为上午太困，我就直接把早餐的时间睡过去了……”
现在，颊红始终不退的星树，脸更是直接红到了耳根，连脖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正好，现在也走了有一段时间，该回去给你做饭了。”
“是，是吗……那我，我们就回去吧。”
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看着她的脸，星树也想不起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好转过身去：
“对了，加贺。今天中午要做的，还是炖菜吗？”
“嗯……因为上次做给你的时候，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所以就想着再给你做一次。”
“是吗，谢谢你了，加……贺……”
走在她的右边，星树的左手传来了体外的温度——那只手的触感，带着一点点粗糙。在摸到的那根手指上，似乎还有些凹凸不平，像是被什么割伤过，又在那上面尚未愈合的伤疤。
“指挥官，就这样一起回去吧。天气还很冷，手也快要冻僵了呢。”
“是啊，不过，现在就暖和多了……”
悄悄瞥向加贺，她的脸也染上了一丝绯红——那是不同于被冷风涂抹的，带着温热的美丽色彩。
“呐……指挥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握紧了牵在一起的手，加贺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把那个问题说了出来——却没有说完。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命运也好，我们的心意也好，有没有一天会（连在一起）……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吧。”
“嗯……？这是为什么？”
看着星树不解的脸，瑞雪中的白狐，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因为，虽然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一看到你的脸，就全都想不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