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二十二

此时已是午夜十二点了，白日里喧嚣热闹的东江慢慢趋于宁静，家家户户也熄了灯，在漫长的黑暗中做着各自的梦。唯有一家灯火独明，那便是洪家大院。
沈巍突然说下边有急事要处理，叫罗浮生早睡。于是罗浮生趁着这个时候，就赶紧跑去了洪家，也要办点事。不算急，但是还挺重要的。
那个大厅一点没有变，华丽堂皇，也毫无温度。罗浮生倒是早已经麻木，径直走到洪正葆面前，就跪了下去。洪正葆则在长而宽的沙发上端坐着，手里的手杖也一下一下敲着地面，直到罗浮生这一跪才终止。两撇胡须随着他的鼻息微微抖动，他的脸色也变成了紫青色，话不多说，他执起手杖就要往罗浮生身上打去。
罗浮生则下意识将脊背弯得更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好像任人发落的奴隶。久久没有痛觉从背上传来，罗浮生才疑惑地抬起头，只看到洪正葆已经将手杖扔掉，死死地瞪着罗浮生。
良久，罗浮生听到洪正葆好像古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许星程，可是你杀的？”这显然不是疑问句。
罗浮生则神色平淡，毫无波澜地“承认”罪行：“是我杀了许星程。”
洪正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上来了，一只大手一边抚抚胸口好让自己顺口气，一只手则指着罗浮生的鼻子开始骂：“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你杀了许星程，就是把洪家拉进了泥潭里！”说完还不解气地拍了一下桌面，闷闷的一声巨响震得他的手下都是一惊，大厅里还响着一圈一圈的回声。“为什么偏要他的性命呢？你有种种手段可以为自己争一口气，为什么就是要他的命呢？”
罗浮生还是神色自然，只是眼里早已经没有往日面对洪正葆时的信服和卑微，只剩下悲哀。“可是他想要我的命啊。”他咂咂舌，就收了声。其实他想问这个问题，可是他知道答案，所以他不敢。但最终他还是问了，抱有万分之一的侥幸。“他许星程的命是命，那我罗浮生的就没有命了吗？我的命就是低人一等吗？你到底把谁当做你的义子？”
洪正葆被人戳中了痛处，方才虚情假意的面孔立马挂不住了，恼羞成怒，他也只能嚷嚷一句：“无理取闹！”
罗浮生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怎么说呢？面前这个男人养了自己二十年啊，二十年，就是块石头都能焐热了吧？哪怕是条狗，都会比他罗浮生的处境好一万倍。
“是我杀了许星程，是我给洪家带来了麻烦，义父，对不起。”罗浮生一一承认着自己这些“莫须有”的错误。中间停顿了，因为他注意到周围或许悲戚或许厌恶的目光还是如同亘古不变一样令人厌烦。“我罗浮生自愿退出洪帮。只是这件事同我的兄弟们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浮生求义父只惩罚我一人。”说完他就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条命，一双男儿黄金膝，三个响头，和为他抢回来的地盘，为他杀过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当是偿还洪正葆对他的养育了。如今两清，最好。
这样想着，他转眼掏出这把跟了自己多年的蝴蝶刀。耍刀的功夫还是那么利落，刀刃也还是那么锋利，只是最终这把刀对准了自己。几乎怀疑他是拿自己出气的，他狠狠地刺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把好刀，他甚至有点苦中作乐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