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桥,夕阳和你

2023-04-27原创小说短篇小说原耽 来源:百合文库
桥,夕阳和你 势西
我站在桥上,画一幅夕阳。换了一个大的画架,不能像以前那样靠在栏杆上了。夕阳逐渐落下。
五年前,我也是这么一个人在这桥上画夕阳。
五年前,这座桥还没有通。我看向路边一个土坳,那里曾插着一个“禁止通行”的牌子,在无数个夕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那是个杂乱的春日。
我手夹着画板,漫无目的地走,一边踢着小石子,背包里有一盒颜料,有点重。我有点烦恼。
这是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但还真是我第一次出门写生。本意是到湿地公园去的,没想到周六下午人这么多,我刚放下画板,一群小孩子围过来,吓得我赶紧收起画板走人。心情又糟了一点。
好久没来了,随便走走也无妨。我试图宽慰自己。前面有一个路口竖着“禁止通行”的牌子。我辨认了一下,记起这里有一座大桥,另一头没通路;倒是有几条田埂小径,我没走过,也不知道通往何处;没什么人会来这座桥上。
我一手扶着栏杆走上桥。意外地这里风景很好。河从湿地来的,很清,衬得两旁的树林更加幽静;河上有几处小沙渚,几只白鹭起落。风拂起我的发梢,我的看得有些出神,感觉到在走下坡了才转头看一眼路,却意外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在画画,惊得我下意识想逃,又怕打扰到他,只好故作镇定,走回桥中间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画板。栏杆高度正好,我连撑子都不用打开,直接靠在栏杆上。一时还有点紧张,偏过头看那人在画画,更不知道画什么,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河面。
太阳开始落山。天边的云渐渐晕红,余晖洒在河面上,金色的光闪烁着。我开始涂抹,心里渐渐泛起愉悦——我很喜欢夕阳,喜欢这种“最后的绚烂”。我画的很快,生怕赶不上似的。突然,我注意到一串轻缓的脚步声 ,背一下子绷直了。脚步声在我背后停下。我回过头,看见他一脸惊讶:“你是印象画派?画得很好看。”他带着微笑,一脸真诚。我头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阳光的相貌”,愣住了,呆呆地点了下头。他说他喜欢后现代,又讲了一堆什么画家主义。我什么都不懂。我根本没正经的学过艺术;很多时候,我只能算随便涂涂。我尴尬地想说些什么,又没法开口;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主,识趣地闭了嘴:“那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也什么都不懂,你别往心里去。”接着他回去收拾他的画板了。我想叫住他,但只是默默地收起画板和颜料。我其实很想听他多讲一些。
我走下桥。他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很失落,没有实感。我在路口拐弯,向来时路走去。走了几步,我又忍不住回过头去;他正在路口另一边,见我回头,高高地挥了挥手,随即低下头逃走。
回家又是一顿臭骂。父母到不担心我会真的离家出走,他们似乎认定了我不可能独自生存,只是斥责我不学习:“你都已经上高中了,还想着混日子?你能靠我们到几时?”
我早就习以为常。他们习惯想掌控一切,尽管他们连我下个月的生活费都抓不住;他们觉得能掌控我的一切:断绝我的一切娱乐可能,禁止我与同学交往,让我的生活里只剩下学习——准确来说,是取得优异的学习成绩。我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现在连我画画都管不住;就是有时候他们阴阳怪气的讥讽会让我怀疑世界上存不存在没有利害关系的感情。要是我是他们,我绝不会让自己接受小姨送来的这一套品质低劣的画具。举着这幅夕阳,全不顾房门外的争吵,我还算满意,只是感觉还缺了点什么。
在学校度过两周,我又去了那座大桥。我还是通过争吵取得的机会,但这不重要。
我抱着画板走上桥。这一次他没在桥的那一端,在桥的中间。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看见我站着,走近来:“是我打扰你了吗?要不然我搬远一点?”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只能僵硬的地拒绝:“不…不用……我挺好的……”我尽力表现得自然一点,在他旁边三米远处架起了画板。好在他不再说话。
夕阳如期而至。我发现自己选的位置十分尴尬,怎么构图都别扭,一时有些苦恼,迟迟下不去笔。他也放下了笔:“我过去点,你搬过来吧。这边视角好。”说着就抱起了自己的画板。“别!”我下意识地阻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出口才觉得尴尬。他闻声放下了画板,我只好硬着头皮:“我过去……一点……”我端起画板挪过去半米,又半米。我知道再过去大半米是最佳的构图位置,但我已经紧张得几乎无法动弹了。我缓了好一会才拿起笔,他已经画完了,手里拿着一本书,时而看书,时而看我。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被背后窥视的感觉,出声提醒:“你别老看我。”他似是被人窥见心事一般,慌张地红了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他低下头,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点一点尴尬,但我猜我们都想说些什么。终于,我鼓起了勇气:“那个,你能、能和我讲讲……就上次那个……什么印象主义吗?”我偏过头,看到他因惊讶而耸起的眉头,似乎有什么别的情绪,又装出很自然的样子看我,我赶紧回过来继续盯着夕阳,声音渐小,“我……我不太懂这些专业知识……没、没学过……”我没想到夕阳的余晖还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照的我脸颊通红。我觉得他会嘲笑我;正常人都会吧。
他沉默了一会。就在我万分忐忑的时候,他开口了:“其实我也不太懂,我只是刚好看完这本《莫奈的光影艺术》,觉得你的风格和他很像。我给你讲讲莫奈吧?”不等我回复,他又急忙解释:“不过我知道的也很少,全是这本书里的。”我轻轻点了下头,他继续说下去,“印象画派的奠基人就是莫奈,印象画派也得名于他的名作《日出·印象》,主要运用光影和强烈的色彩对比来构建朦胧的意象来表现作者的心情和对自然的感悟……”他的声音很软。他应该还在看我,或者在看书。桥上的习习凉风裹着温柔,拂过我的心头。渐晚,天色黯淡下来。他讲了很久,正好讲完一段,我们一起收拾了画板走下桥。我悄悄放慢了步子。他的脚步是愉悦的,很轻盈。几十米的距离一晃而过,我们在路口分别,他却没有走。
“那个,你……”我转过头看他。最后一点夕阳从他身后照来,暖的橘黄。他放下书包,拿出那本书,“你想看这本书吗?”他迟疑地递给我,有点语无伦次,“我每周六都过来……我刚看完,你,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下次来还我,啊,也可以不还……”光打在他的侧脸,白皙的脸庞染红了。
我脸上也热热的。“我两周来一次。”我接过书,毛手毛脚地把它夹进画板。“下次一定还你。”其实我对这个承诺完全没把握。他倒是很开心,“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下次再见!”他和我挥手告别,转身向夕阳那边走去,近乎是逃了。
这幅构图很美。我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愫,低头看看他的书。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凑着灯翻看着书。夜的黑接管了天,层叠涌起的排云褪去了温暖。我怕书包里的颜料弄脏了书,最后决定把书藏进外套,紧贴着衬衣。有点冷,书靠在我的胸膛上跳着。我有点懊悔,或许不该答应的。
我开始每两周去一次大桥。有时候“以死相逼”,有时候是偷跑出来。在这些个下午中,我们一起画画;我把书还给他,坐在人行道台阶上听他讲这个主义那种流派;他看我画夕阳,我不好意思,尽量画的好看些;他借给我一本新书,我们并肩走下桥,我走进黑夜,他面朝夕阳。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画夕阳?”“因为好看。”我顿了顿,回答。他显然对这个有点敷衍的答案不满意,轻皱眉头。“好吧,”我轻轻叹气。“因为夕阳很短暂。它是将死之美,美得残酷……它是白天最后的绚烂。”我说着低下头,用脚拨弄地上的石子。他坐近了一点,几乎挨着我,我僵了一下,但也没躲开。他轻叹一口气,揉揉我的头发。“我不觉得夕阳是残酷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轻缓,“它是很短暂,让人遗憾,但只是有点缺点而已。你看,白天每天都让它出来,用残缺的美点缀天空,这应该是白天迟到的温柔才对。”
迟到的温柔……吗。我思忖着。
不对。这哪是白天迟到的温柔。这温柔,分明来自你。
还归属我。
多巴胺这坏家伙,总偷偷拨快时间的走针。上一次从大桥回来就进了梅雨。今年的梅雨晚了,却丝毫不减威力。连着下了两个星期雨;一定是太久没看到夕阳的缘故,我的期末考发挥的很差。当然,父母只会以为我没在学习。
暑假的第一天就是周六,下了大雨。我是被母亲叫起来的。“快点起床!人家在学校里这时候都开始上课了!”她拍着我的房门。我看了眼表,刚过六点;窗外雨有点大,我有点犹豫。
中午吃饭的时候纠结还在。“快吃,吃完收拾下书,我给你找了老师,自己去上课。”我一时不知道该先愤怒还是先惊讶:“你找了补习班?”“暑假里别人都在努力,你还想玩?你看看这次期末你考成什么样,数学连平均分都没考到!”“我说过了这一次数学简单,大家发挥都挺好我发挥失误了,以前我哪次出过前十?”但母亲只会生气,逻辑不甚清晰:“你就是好玩所以掉下来了!画画能当饭吃?我平常不管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和我画画又有什么关系?”我气得发抖。“我供你上学,你赖着玩?我找的一对一,你给我认真听,开学再考这么差我打断你的手!”“我在家不是学习吗?我下个学期学费你凑齐了吗还给别人送钱?”“你在家里肯学习?你不用功我拼死了赚钱干嘛?我让你上学是让你考这点分数的?”
最后不可避免的,我们打了起来。其实是母亲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推搡了她一下,被冲过来的父亲抡倒在地。他脱下拖鞋向我脸上抽来:“你个*养的还敢还手了!我打死你!”我抬起手臂护住脸,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翻起身把父亲推开,跑回房间反锁了门。用力的踹门声合着我的心一跳一跳。我把《梵·高画作鉴赏》放进一个塑料袋,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把眼泪逼回去。门外恐怖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我小心地把耳朵贴上门,但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我无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一咬牙,穿上件外套,把公交卡塞进口袋。房间里没伞,只有客厅有。
我心惊胆战地打开房门。玄关的鞋架上有一把伞。我冲到大门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恐惧一下子充斥了我的心,浑身僵硬住。视线尽头的厨房里,父亲把我的画笔一根根折断,扔在地上,嘴里骂咧着。看见我出来,他手擒着半根画笔冲向我。我来不及思考,拖鞋都没换就跑出门。
雨很大,从我的头顶流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混在雨水里分辨不清。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跑到公交站台,怎么坐的公交,怎么跑到大桥上的。我实在没了力气,停下来,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却吸不到氧气。雨越来越大,我扶着栏杆,眼眶完全托不住泪;我开始耳鸣,我用力瞪着眼想找回一点知觉,视线却也黑暗下来。浑身都是冰的。
他不在,果然。也是,下着大雨呢。我不再徒劳地试图看清世界,闭上了眼睛。我紧紧抱着书,感觉不到塑料袋的硬硌,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哭。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我心里一惊:是他吗?我希望是,又希望不是。挣扎站起,腿一打软又差点跌倒;一把伞撑在我都头顶,他喘着粗气:“下雨了你怎么还来?你伞呢?”
我的泪又涌出眼眶。他显然吓了一跳,迟疑道:“没事吧?”我想说没事;我不想被他看见这么丢人的一面,可是我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背过身去,但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塑料袋掉在地上;我抖的厉害,我知道不是因为他,我也想控制,但肩头还是撞上他的锁骨。他把我翻过来抱住,我们紧紧贴着,我能感受到他怦怦狂跳的心。他轻轻抚摸我的背,“没事,没事,不要哭……”我只是控制不住;我好像一直都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在这……别怕……”
那个雨天,我撕碎了我的一切。我向他坦白,也向自己。我告诉他我没学过画画,家里没钱;我父母也不准我画画,他们只关心成绩……我们像往常那样坐在人行道台阶上,地上的积水弄潮了裤子,但谁也顾不上。
“我今天被打了。”他拉过我的手臂,已经红肿了,他轻轻按摩着,脸上没有表情。“我爸……把我的画笔全折了……”他急切地打断我,眼里有愤怒,更多的是说不清的情绪,我只知道很汹涌,“画笔是小事,但是他怎么可以打你!这是家暴!你……”我有点苦涩地摇摇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求助于人的。”他盯着我,没说话。我拉拉他的手,“我习惯了。”他的眼里有惊涛骇浪,但最后还是妥协般泄下气来,“那……那你以后,还来吗?”他小心翼翼地看我。“来。被打我也要来。”他不说话,摸着我的手。
雨变小了。夕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在朦胧中微笑。世界都亮堂了很多。他一路撑着伞送我到车站。“你回去,能躲就躲,你……”他还想说什么,似乎觉得多余,只说:“保护好自己。”我点点头,“暑假里我每周六都过来。”我坚定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最终微笑着:“好。”
我终于是没去补习,因为父亲也不同意了;他自以为切断了我所有娱乐的途径,连我周六出门一下午也不怎么管了。只是平常还把我锁在家里。
没了画笔,索性画板也不带了,正好隐人耳目。我就坐在地上看他带来的书,或者看他画画。他画的“后现代”,我理解不了;不过他最近加入繁杂的色彩,我能看出他有心事,线条压抑着扭曲,色彩遮掩着混乱。他并不解释,站在我身后默默看我画夕阳,偶或走个神,我都知道。
我画的夕阳越来越暖;我们从四点钟开工,画到了四点钟收工。
天冷了。这一年就奇迹一般走到了头。
“后天……就是新年了。”他有点局促。“嗯。”我淡淡答到,等他接着说,却没有等到。我满心疑惑地抬起头,气氛不太对劲。他停了画笔,低着头。我看了一眼画,线条好像拼凑的是个人脸,连表情我都辨认不出。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送你个新年礼物。”他从个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我很惊讶,他也不管我,拉起我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是个漂亮的木盒子,上面刻着花纹,藏在内敛的漆绿色里。“我……我都没给你准备……”“没事,你打开看看。”我迟疑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画笔,很漂亮。“它…很贵吧?”我拿起来拈拈毛,很软,是全新的。“送你的。而且你都送我那么多画了。”我吃了一惊:“我的画,你都没扔?”“没扔,我全收起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从暑假到现在,算算也有十几张画了,用的都是人家的颜料纸笔,我脸有点红:“可我、我画得又不好……”“怎么会呢?你画的我都喜欢。
”这句话有点奇怪,他也反应过来了, 我们相对着,脸有点臊。“那个,我是说,你画的夕阳……很、很好看……”
我们心照不宣地收住了话题。我拿出画笔,蘸水、拈毛。冬天夕阳走得很快,但这一幅绝对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夕阳。“我想把这一幅画带走。”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藏不住遗憾,“嗯,这本来就是你的画。”
我们像往常一样并肩走下大桥,像往常那样没有说话。我们在路口分别。走了很久,我突然想起来回头。他还站在路口的牌子旁。他好像挥了手,我不知道。
夕阳绚烂得不像是冬日。
两周之后,他没来。其实我预料到了,但坐在桥上一个傍晚,心里还是止不住失落。
又两周,他还没来。
放寒假了。父母忙着处理年前最后一趟生意,不管我了。我从床底拖出画板,上面积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灰。我拿湿抹布小心地揩拭它,站起身,像很久以前那样,夹着它去了大桥。
我走上大桥,只一瞥便知道他不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拿出那只漂亮的画笔时,突然心中空落落的。
我把画板架在栏杆上。很久没有这么画画了,我很不习惯;随意涂抹了几张,纸的质感也不一样,顿时有些懊恼。我看了眼笔,一股巨大的无力漫上四肢。我配不上这支笔。
我拿出那张唯一被我带回来的夕阳,固定住。我站了很久。天色暖黄了,我才决定下笔,在画的左边添了一个橘黄色的身影。还真是印象派,我自嘲地勾勾嘴角。我给画上题:《桥,夕阳和你》。它完美了。我收起画笔,等颜料风干。它一点也不完美,因为不在他手上。
今天的夕阳和以往无数个夕阳一样,绚烂无奇。
沉重的脚步传来。我回过头,满心复杂。是他,拎着一个塑料袋。他一定憋着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想问他为什么上两次没来,我想问他以后还来不来了,我想问他遇到什么事了,我想问他是不是要走了。可是我们都没说话;我没有立场问他,除了这一支笔,我们还算是陌生人。
他还是说了。“我要走了。”明明有准备,但一瞬间我慌乱起来。我看见他红了眼眶,只能呆呆地回应一句“嗯”。
“我爸要送我去美国学经商管理。”他盯着我,似乎在等我说话。我心虚地低头。“我……我不想走……”泪簌地滴到地上,迸溅开来。我横下心,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他没料到一样,过了两秒才把塑料袋扔到地上,紧紧的反抱住我。后颈凉凉的,有几滴泪顺着滚进衣服里。良久,他放开我,用手背抹眼睛。“我爸觉得美国的大学好……可我、我只想在国内,学个美术什么的……”我安慰他:“国外艺术氛围很好的,到时候你可以一起学。”我抬手去拨开他的刘海,被他一把抓住;他面露凶光,一会又换成了自嘲,“你倒是想的周到,那你呢?”我没说话。我说不出话。他显出哀求的神色来:“你别放弃,好么?”
夕阳渐渐落下。他不再逼问我,捡起地上的塑料袋,拿出一幅画。画上是这座大桥,夕阳,右端是我,是一个人,我觉得是我;那人清冷的蓝绿色,和红火的夕阳对比鲜明。
“这是我第一次画印象主义风格的画,画的是你,想送给你做个纪念。”他惨然地挤出一个微笑,“画得不好,你别嫌弃。”我拿着画走回画板,取下那幅《桥,夕阳和你》。他也看见了,认出是上次那张,很意外。“这是我画过的,”我顿了一下,“这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夕阳,也送给你。”我把两幅画合在一起,“你的画有名字吗?”他摇摇头。“要不和我的叫一个名字吧。”“你的画叫什么?”我看着他,笑,“《桥,夕阳和你》。”他也笑了,真正的放松的笑。“那就和你一样,《桥,夕阳和你》。”
“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回来,这儿。”我们并肩趴在栏杆上,看着最后一丝温暖;他坚定地看着我。
我回看过去,也坚定的:“好。等你回来,这座桥肯定已经通了。”
事实上,桥前两年就通了,大概是我上大学不久后。但那天以后,我再没来过。
上大学后,父母再也管不了我了。我又拿着他送的那支画笔,画了许多夕阳。都比不上送他的那幅;我当真把最好的那幅送给了他。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个周六。啊,我已经不能叫暑假了;我大学毕业了。天气很好,夕阳很美。这支画笔不能用了,但我固执地想用它再画一幅夕阳。我画了这座未曾改变又处处不同的大桥,和照耀着它的夕阳,最后画了一个在桥上画夕阳的崭新的自己。画笔彻底不能用了,真遗憾。
夕阳渐下。我趴在栏杆上,可能是因为偏僻,也可能是因为天晚了,大桥上没什么人。夕阳逐渐暗淡,我一个人欣赏这最后的绚烂。
一阵坚定的脚步声从桥的另一端传来,不徐不疾。
我转过身,视线一片模糊。夕阳把最后一缕暖色抹在来人的脸颊上。
“最后的绚烂你好,我是迟到的温柔。”他递给我一捧向日葵。
“桥通了。”他说。
我们像曾经那样肩并肩。
作者有话说:没错,这一篇灵感来源也是考场作文题,大概是桥各种各样作用不同沟通人心什么的。最后塑造出来的这个“我”,因为家暴而自卑,还有点社恐,但内心又是充满美的,又是有反抗有希望的,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想讨论的东西也有很多,特别是这两人最后是自己搞上的,我就挺无奈。名字没想好,索性不取了,有想法可以留评论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