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8

——你在想什么？
——想着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
19世纪的伦敦，原本古朴的一切忽然蒙上了工业化的浓墨重彩，在夜色下也如此清晰。
它可以把人都同化，毕竟我是这样想的。此时乐于蒸汽所带来的便捷的人们，在这场狂欢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未来会发生的被鲜血沉浸的压榨和剥夺，苦难或痛苦。
像豪华酒宴里贵族杯中的红葡萄酒一样，甘醇得不讲道理。
我被牵着向集市走去，回头望向黄昏残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余迹。
西方的角落，淡紫深红，如何交织，也无法抵挡黑夜的来临。
反而在工人们的梦中消逝了。
高耸的烟囱，似乎还能看见一点浓烟，在此时狰狞得如同鬼怪。
手下意识紧了紧，我知道这里不属于他的世界，不属于那个被构造的“温室”，心里像浮草一样没了底。
周遭的人群越来越多，都不是我熟悉的脸孔。
至于他为什么来这里，我没有问，他总有他自己的理由，不必让我知道。
既然不说，叫我来作甚？
他轻车熟路地在礼帽与天鹅绒扇之间穿梭，黑色的织金斗篷引起了不少艳羡的目光。我想尝试着看看两侧的摊贩与店铺里的东西，但都只是模糊不清的灯影。
好不容易体会一下时空穿梭，挺想逛一下的。
只存在于异国小说里的伦敦。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发出任何声音。
街头的卖艺者愉快地吹着口琴，可这愉快并不能进入我的心里。
乐声在我们之间环绕，留下的只是如夜的沉默。
可能这就是死神的特性吧，基本上不会多和你搭话。
可是，有时我也会很寂寞啊。
反复的犹豫间，周遭的流光不断向身后飞逝，两个人已经站在巷角。
小小的铁质的招牌在热情的商店间显得十分不起眼，连同掉了表层的粉漆墙一起，在洋溢着新兴生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隐约能看见里面柔和的光，和柜台上的琉璃工艺品。
这里的主人一定不太注意表面形象。我猜想。
“抱歉啊，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么有愉悦感的场面。”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松开了手。脸上带了点愧疚的表情，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切不满也被时间冻结了一样。
我的指尖还停留在空中，迟疑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上面残留的温度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时间很短，却已经结束了。
“没什么。”
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
门上挂着的风铃被摇响，他推开门走进了这家商店，我看了看周遭被夜色浸透的寂静小巷，背后的光芒似乎离我很近，徘徊着又遥不可及，似乎有不太友好的东西在黑暗中悄悄生长。
我连忙提起裙子跟了进去。
狭小的店面，最多不会超过十平米，却拥挤地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连墙壁都不放过，弯曲的时钟，金属的门把手，彩绘玻璃的煤油灯，毫无章法地排列在上面；柜子被做成一格一格的方框，镶嵌着宝石胸针，悬挂着珍珠项链；某个积灰的角落里还堆着印有各色花纹的布料，被裁成许多形状，看上去很久没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