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同人-不负此生不负卿（六）

颜妈妈年轻的时候，是潇湘阁里顶尖儿的红人，那时候的她，一手琴艺，惊为天人，一颦一笑，名满京城。大大小小的排场，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在潇湘阁里，轮着番都让她见识过一遍，而形形色色的官员，更是教坊司内的常客，各路关系轻重全靠她上下打点着。没人知道她从潇湘阁到教坊司之间的辗转，仿佛她生来就应当在这红颜欢场中长袖善舞。
“琬儿姑娘，陈二公子派人传了话，晚上要过来。”颜妈妈接过丫鬟手中的抿子，沾上刨花水，抿了抿琬儿的鬓角，又顺手从头上拆了一支珠钗给她戴上，接着挥了挥手，丫鬟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琬儿不解，颜妈妈平日里虽不曾为难过她，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待她。
“妈妈是过来人，见过的事不少，见过的人也多，陈二公子是个好指望，你待他要上些心。”听颜妈妈的语气，似有未尽之言，但她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琬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静静地等着心底那点微小的指望，燃成了灰烬。
那晚，琬儿亲眼见着锦衣卫冲进来，搜证抓人，势如闪电。她仿佛一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因而并不惊慌。
待手下控制了局面后，陆绎方才进了门，径直走向外间那张方桌，熟练地摸到印记处，反手拈出一只飞鸽传书所用的小型竹筒，拿到陈二公子眼前晃了晃。
陈二公子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垂下了眼。
琬儿再次见到陆绎的时候，是在诏狱里。
不知道是锦衣卫知道琬儿真的无辜，还是陆绎特意的交待，她虽也被下了诏狱，但只是羁押了两日，并不曾有人来提审。
“教坊司的颜妈妈在外面接你，你可以回去了。”陆绎命人打开门锁，放了琬儿出去。
颜妈妈的轿子就停在北镇抚司门外，琬儿在回去的路上挑起帘往外看，沿路的各式摊贩唤起了她关于童年的回忆，那些已经遥远得都有些模糊的旧时光。
“本来以为你运气好，遇上了良人，不成想原是犯了这样大的事，还是叫锦衣卫抓了去。”颜妈妈坐在琬儿的床边，言语间尽是遗憾。
琬儿自回到了教坊司，便一直躺着不言不语，已经一日一夜都没有进食了。
“琬儿姑娘，你也要想开点儿，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你还年轻，以后还长。”颜妈妈轻轻拍了拍琬儿的手。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晚上陆大人来，你也该起来梳妆了，咱们这儿是教坊司，不比别处自由。”
颜妈妈撂下了最后一句话，房门吱呀两声，一切又重归沉寂。
当晚，琬儿在外间摆了酒菜，等待着陆绎的到来。
“陆大人安。”
陆绎见琬儿姑娘亲自来迎他，不免有些讶异，但神情平稳如旧。两个人对着一桌子精致的酒菜，许久没有动筷，陆绎是一向对外面的餐食抱有警戒，而琬儿则是怀着另外的心事。
陆绎清了清喉咙，将陈二公子犯的案子简单与她说了说。当琬儿听到陈二公子将她这里当成传递消息的地方、安排其他人假扮她的恩客前来交换情报等种种与她相关的细节时，她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琬儿对陈二公子，原没报什么指望，但时日久了，总还是悄悄动了真心，如今看来，终究还是错付了。
陆绎见她如此，并未加以安慰。他生于陆家，后又成长为北镇抚司人人惧怕的“陆阎王”，人间冷暖世间冤明，他早已见怪不怪，如今，恐怕也只有今夏才得以见到他温柔明和的那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