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大学生：为了帮我买房，父亲跑到工地去砌砖

从拖着行李闯入向往已久的校园，到红肿着眼看完潸然泪下的毕业典礼。
我们的大学生活也彻底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面临残酷的成人世界。
01
杭州的秋还有些闷热，晚上十一点，夜生活刚刚开始。
原本待在房间看小电影的我，接到了老林的一通电话。
如往常，他又喝醉了，喝到找不到东南西北，喝到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可奇怪的是，就是这种情况，他依然能给我打通电话。
老林，我同窗四年的大学舍友。
毕业后，我俩挤在一间仅有18平米的单间出租房内。
这间屋子里，时常会跑出几个蟑螂，发黄的墙皮还贴满了上个租客留下来的贴画，以前也有不少人曾把这里当做是家。
这里距离杭州市中心有些距离，每个月的房租不过800，但对我和老林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关于老林的那点破事儿，我也清楚的很。
月底，房租一交就身无分文，被迫无奈的他只能替小学生玩游戏，但每赚一笔钱，光吃喝就花去了好多。
这次老林依旧卧在小餐馆的垃圾桶旁，看着他那半月未洗过的头，我实在是嫌弃。
这样的他，和那些流浪街头的犀利哥有何区别呢？好歹我们也是学过园林工程的大学生，是村里走出来的“金凤凰”。
金凤凰这词，我在老林面前提了不下三十遍。
至于缘由，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一种方式罢了。
当年，我们兴高采烈地成为了以园林工程为专业的大学生，幻想着能通过自己的一双巧手成为园林界的达芬奇，可真实的生活不是影视片的剧本，哪有那么多的岁月美好。
毕业后，我和老林，也许还有非常多的同学，都在面临失业。
有的人选择留在这座庞大、繁荣、匆忙，却有些令人彷徨的大都市。
也有人被迫回家守护起那座从小长大的小城镇。
而我和老林是前者，我跟老林是名副其实的穷人家的孩子，他更惨，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留在杭州，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大学时代，我们从五湖四海走来，四年后，每个人都将天各一方。
走向社会的年轻人，第一关卡就会被社会的洪流无情的冲击，最终又彷徨无助的站在人生十字路口。
很多人会选择放弃，会自我劝告，人生又不止一条路能通向黎明。
当然，也要有人选择了坚持。
而对于选择坚持的人，在异地里的焦躁不安、恐慌、忧愁就是所要面临的第一阶段。
扶老林回住处的路上，老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已经碎成渣的狗肉。
“小天，瞧，哥给你带了狗肉。”老林像是在炫耀无价之宝似的很激动的嘟囔着，他嘴里吐出的酒气，把我的脸也麻醉的有些呆滞，看到那块半个拳头大的狗肉，我口水直流，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我又把那块狗肉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我知道他馋肉，半个月能吃块肉就算是天大的福气。
把老林往床上一扔，我便在沙发旁打了地铺倒头大睡。
可隔天，我再也没看见过老林。
02
老林选择了不辞而别。
他的离去是早有预谋，手机拉黑，微信不回，直到上车才发了个信息：小天，哥对不起你，床头放了下个月的房租，你安好。
在杭州混迹3个月，老林还是受不住穷苦选择回了老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整个人都崩溃了，那一天，也是我毕业后第二次拨通家里的电话。
“天儿，工作还挺顺利吧！领导有没有凶你？......”老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不知所措，毕竟我骗了他3个月。
但听到另一头老爹一直在嘘寒问暖，我哽咽的声音更明显了。
哭声阵阵，还是惊吓到了老爹，他声调提高了不少，连续的问了好多遍怎么了。
我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句：爸，我想回家。
老爹叹了口气，他斥责着说：天大的事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就这样吧！我这两天就去找你。
两天后，我在杭州城站火车站接到了老爹。
他手拎着一个麻袋，肩上还扛着一个，然而肩上那个超大的麻袋里，全是我最爱吃的苹果。
我再三要求背着麻袋，但老爹不肯，理由是，“你一大学生，不该干这种粗活。”
老爹是个封建思想很深的男人，他觉得能考上大学就是有出息。
我们家祖祖辈辈没出过大学生，在我考上大学时，他在祖坟旁放了八支鞭炮，那天，他在爷爷坟旁也足足待了2个多小时，没人知晓他在做什么。
上了大学，老爹觉得倍有面子。
可毕业后的我是那么的不堪，甚至不如那些待在老家打工，早早就成家的兄弟姐妹。
我跟在老爹身后，他步幅缓缓的向前走着。
从身后望去，他的背有些岣嵝，哪怕没有背起麻袋也是岣嵝的。
至于这个背，老爹曾以“种庄稼的人都这样”为由向我解释。
我也没多问，也许真的是被地里的庄稼给压坏的......
03
回到出租房，看到满地洒落的臭袜子和堆放了一周的旧衣服，我也颇有些惭愧。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敢说自己不常洗衣服。
老爹没去多问，只是笑着说，“天儿，咱出门在外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忙到连衣服都不洗。”
“这房子不错，旧是旧了些，但能住就行了。”
“你这床单得好几个月没洗了吧，你忙你的吧，我帮你洗洗。”
“你平日里怎么吃饭？连个厨房都没有。”
老爹背着手游走在这几步就能走完的房间，时常点着头，时常也摇头，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也无法看透。
看完房间，老爹掏出了张油饼和3个茶叶蛋。
“给，你娘给你煮的，你吃。”
带着疑惑，我翻弄了他的麻袋，里面也不过是剩下了几件衣服。
“你吃什么？”
“我不饿，路上买了火车上的盒饭，你不知道，那盒饭可香了，人家做的那烩菜怎么能那么好吃，得让你娘也学学。”
听到烩菜，我差点哭出声，我就知道，老爹对自己，只有舍不得这三个字。
从老家带来的茶叶蛋，我几乎是吞咽下肚的，不敢细细咀嚼，总害怕品出一些特殊的味道。
原本是让老爹留在这里住的，可他偏不，说是要见一个老朋友，我没辙，只能任由他去。
自从离开，老爹有3天没给我打过电话。
这期间，我每天都在刷快手，那些幽默搞笑的土味视频也充斥着我的日常，我依然那样，饿了煮包泡面吃，穷了就在网上兼职p几张图，价格几乎都是2、30块，这笔钱，也足够我用3天的。
第四天，老爹打来了电话。
那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我没起床，看到是老爹打来的，我急忙坐了起来。
“天儿，别担心我，我这几天去找了个老朋友，他给我找个份当保安的活，一个月3000块也挺好的，你就好好工作吧！”
老爹说话的语速很快，背景声音也非常的吵闹，说完就挂电话也不像他的风格，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绑架了。
从那以后，我下午会出门找工作，但是很多公司开出的价格也低到让我觉得卑微。
每每这样，我干脆把简历一撕，把碎纸扔进垃圾桶，潇洒的走出办公司，以此证明我的不屑。
反正，脑海里总有一股声音告诉我，你会找到一个月薪1w 的工作，相信自己，你很快就会3年买房5年买车了。
越想越来兴奋，想着这一切终究会来，我就躲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玩起了手游。
那阵子，天气潮湿，被子都散发出一股霉味了，我不在乎，潜意识里觉得，我迟早会盖上一床几千块的羽绒被。
方便面袋、饼干碎屑、饮料瓶和辣条也扔的满地都是，我也不在乎，依然有种声音告诉我，早晚会有钱，早晚都会找个阿姨帮我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遍。
我幻想着自己每天能开着汽车上班，坐在阳光充足的高楼里工作，闲暇的时候还能喝着咖啡看着远处的钱塘江。
能坐办公室里上班，能住在上城区的loft式公寓里，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其实，我也投了不少简历，跟不少面试官交流过，要么就是安排的职务不合适，要不就是工资不满意。
后来有位面试官告诉我：你学的那专业，能找到个五千月薪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知足吧！
我不听，甚至辱骂她是老古董，不懂新时代的商业需求。
那段日子里的我，几乎是吃遍了超市里的泡面，红烧的、香辣的、小鸡炖蘑菇、干菜肉......
反正听到泡面两个字也几乎想吐，后来干脆从网上买了箱干脆面，饿的时候就嚼上两口。
生活两字简简单单，但拆开又会显得无比沉重。
年轻人，的确有勇气闯荡未知的世界，但盲目的冲闯也会将自己摧残至满身伤痕。
因为没有目的的做事，就像是漫无目的的散步，也不过是在消磨时光。
最终，我们会走入迷雾中，会陷入泥坑里。
就这样，我躺床消磨了一个月，老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干了一个月的保安。
直到老妈的到来，这个谎言才得以揭穿。
04
老妈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我还正光着膀子仰面朝天的睡大觉。
一声电话铃声可没把我吓死，看到联系人是老妈，我赶紧接了电话。
她说她本人已经到我出租房楼下了。
我惊慌失措的出门接人，老妈见到我的时候还诧异的问，“你爹还说你去上班了，你这刚起床吧！”
这一问也把我问的不知如何解释，我直接抓着她的行李往房间走。
边走，老妈在身后说：“以后我就住你这里好了，我去找个轻松点的活，还能照顾你爷俩，你不知道你爹那头倔驴，已经50多岁了，还去工地里砌砖。”
砌砖？？？
听到这两个字，我脑袋嗡的一下。
老爹说自己在某小区当保安，怎么老妈却说是在工地里砌砖？我再三确定，老妈的语气也非常的肯定，甚至还给我看她手抄下来的工地地址。
扭扭捏捏的文字，看似杂乱，可每一笔都长得像是兵器，刺在我的心里，扎的我极为清醒。
紧紧攥着那张纸，我愤怒的冲去了那个工地。
工地人多，但老爹岣嵝的背却格外显眼，我跑去夺走他手里的工具，言语急促，神色严厉的责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在小区当保安？怎么会在工地。”
见到是我，老爹却笑着说，“这不工地钱多吗？保安才能赚几个钱，你爹我现在还能干，干阵子，咱就买房，咱就从那个破旧不堪的出租房里搬出去。”
见我不言，老爹一拍我肩膀，眯着眼笑道，“等天儿长大了，我再享清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眼窝里积攒的泪水，大概是能养金鱼了。
我挺担心我爹吃不好穿不好的，在看了他的住处后，我才知道这份担心也并非多余。
干了一个月，老爹穿的都是从工友那里捡来的旧衣服，他解释，干这种苦力，根本就不能穿好衣服。
老爹啃得是冷馒头，一袋榨菜就算是他的小菜了，这在老家，他怎么也得一杯白酒配上碟花生米。
工友还告诉我，老爹经常不吃饭，冷馒头也是工友剩下的，老爹人好也实在，经常帮助别人干活，大家也都尽力帮他。
这冷馒头，偶尔会干啃，偶尔会泡热水，反正很少能吃顿热饭。
工友还在替老爹诉苦申冤，我双眼却早已模糊，就着泪水，啃了下硬到像石块的干馒头，我呆若木鸡的走出了这间充斥着汗臭味的狭小屋子。
一路向北，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反正看到一条长河，我颤抖着双手，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纵身而下，想要结束这一切。
05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老妈红肿着双眼的望着我，老爹睡在一旁。
见我醒来，她哭的更是歇斯底里，甚至吵醒了旁边的病友。
老爹也被这哭声吓醒，见是我醒来，他笑了，还问我，“冷吗？”
片刻他又说了句，“你干了我一直不敢干的事情，天儿，你比我厉害。”
你干了我一直不敢干的事情，这句话我细品了很久。
这几年，我家境也并不很好，老爹曾在四十岁的时候买了辆二手车，他在镇里摆地摊，赚的钱不多，但起码家里经济情况还不错。
后来老妈的一个表弟想要开纺织厂，他让老爹去做厂子经理，甚至还多次暗示入股就分红，还说入股不亏，以后外甥、表姐都能住高楼。
经不起诱惑的老爹放弃了摆地摊的生意，可后来纺织厂损失惨重而倒闭，老爹当时还帮忙贷了款，自己也惹了一身骚。
就这样，我们家算是落魄了。
原本考上大学的我是不打算继续念下去的，可老爹不同意，还说村里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是村里的骄傲，不去上学就断绝父子关系。
没辙，我只能从了。
上大学的这些年，我也不知道老爹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我的零用钱从来没断过，而我，也很少过问家里的情况，甚至害怕他们来看我，害怕同学嘲笑我。
想起这些，我内心就觉得惭愧，只能捂着被子假装睡觉。
也只有这样，老爹老妈才不会问我是怎么想自杀的。
出院后，老妈跟我挤在一间出租房里生活，老爹继续去工地里砌砖，而我也接受了现实。
受到几次”面试失败“的影响，我没敢再走进任何一座高楼大厦，反倒是买了辆破电动三轮，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跟我妈出去卖吃食。
06
最开始是卖饭团，到了上午九点我们就转到附近的菜市场去卖皮渣。
老妈做的皮渣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和预想的一样，一出现在菜市场就被完全抢空，每天做的皮渣也都不够卖的。
为了多赚钱，老妈让大姨从老家邮寄了不少的粉条，她说只有老家的粉条做出来的皮渣才有感觉。
她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做皮渣，弄好就跟我出去卖饭团，下午回家就兴奋的数钱。
后来她还在路边捡起了塑料瓶，这些垃圾卖的钱不多，但老妈却表示，有了这笔钱，我们就不需要再为吃饭而另外开支了。
隔年二月，房东的旧房子拆迁，我和老妈看了很多租房信息，昂贵的价格也让我们无法接受。
晚上房东来催人离开，老妈怕影响房东，只好晚上收拾好东西匆匆的离开。
我们也没多少东西，也不过是几床被子，几件衣服，还有一个煮了n次面条的电锅。
收拾完，我骑着电车载着老妈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马路旁。
就这样，我们母子俩露宿街头，我劝她找个青旅先住下，她不肯，原因就是怕花钱，后来我们只能裹着棉衣凑合了一晚。
老爹是知道我们要搬走的，期间还打过电话，可老妈却握紧我的手，很淡定的告诉老爹，我们没事，住的是五星级的宾馆。
真的没事吗？也许老妈所说的没事儿是我们还活着。
后来，我们搬到了老爹工地附近的一间自建房里，房东是个老太太，人好心善，每天见到我们回家，都会送点青菜过来。
她在得知我的事情后，还不断的鼓励我，是金子早晚会反光的。
这句话我也听了不止百遍，听到早就腻了，听的对这句话有些免疫。
我哪里是什么金子，不过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罢了。
一个人在遭受万般挫折后，那份曾有的决心也会被消磨殆尽。
那时候，我们才会真真切切的明白，生活不是一冲动就会让你过着清静空闲，无拘无束的日子。
它更像是游戏，主要关卡中会隐藏太多的副本，因此，你也不得不低头。
可向生活低头不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结果，而是我们生命中另一一个阶段的开始。
07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爹所在的工地也彻底竣工。
他没说赚了多少钱，只是拎着猪头肉、烤鸭、凉拌菜过来的，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还很兴奋的跟我说，“天儿，咱离买房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那天他还跟我说了个好消息，说是工地竣工后，小区的园林建设需要人，他跟负责这块项目的人很熟，所以就让我先进团队里负责园林建设等工程。
再次听到园林工程这几个字，我甚至有些害怕，心都颤抖的像是经历大地震。
可老爹老妈不断的劝我，我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老爹老妈负责去菜市场出摊，他们依然会捡一些塑料瓶回来变卖。
老爹还会骑着那辆已经破烂不堪的电动三轮车，会到附近的工地去卖盒饭，卖的就是我们老家常吃的烩菜。
他定的价格不贵，五块钱管吃饱，因此也受到了很多工友的热衷。
偶尔我们家里吃饺子，老爹会切一些肉放在烩菜里，他说自己在工地里干过，懂得工友们有多不容易，只有让那些人吃饱喝足了，才能有力气建设这座城市。
而我，由于本身的专业就是园林工程，再加上老爹留下了非常好的名声，我在团队中过关斩将，半年后便成了房地产公司的园林主管。
至于我的老室友老林，据说女儿都能开口喊爸爸了，他在老家租了个小店，一直在卖奶茶，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在苦熬中，我们一家三口，用了五年，在离杭州市中心有些远的地方买了套房，付了首付。
收房那天，老爹喝了不少白酒，他热泪盈眶的告诉我，“天儿，爹也帮不了你多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我懂，我只能点着头。
那天，我们爷俩喝的是醉醺醺的，连一向讨厌喝酒的老妈也一口气喝了半杯。
第二天，两口子从杭州东站买票选择了回老家。
路上，老爹拍了张在动车上吃快餐的照片，那张照片我看了很久，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认命不是结束，不是妥协，只是在接受现阶段的不完美罢了！
有时，吃泡面就咸菜也未必是种不幸，只要不懒，早晚会吃上属于自己的山珍海味。
各位正在阅读的小可爱，你们的父亲有做过令你感动的事情吗？
（本文根据投稿整理撰写，撰写人：王浩帆，95后青年作家，全网最无聊的人，联系@王浩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