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神 （短篇小说）

她高兴得像一只小鸟:十四岁的她戴上了的镯子。
她端详着它。
那镯子仿佛是由两个金属环焊在一起制成的，她没见过城里的玉镯子、金镯子，只觉得这个样子好看极了；她也没瞧过银镯子，只是它银光闪闪的，于是她把它当作了她日思夜想的银镯子。
夜晚，她在草席上辗转反侧，毫无倦意，皎洁的月光从一道墙缝钻进来。女孩摘下镯子，捏着镯环，把它放到恬静的那道月光下，月光突然调皮起来，在镯子上跳跃，跳着跳着就钻进了她的眼睛里，流进了她的心里。女孩轻抚镯身，眼眸间散发的光汇聚在如神灵般的镯环上，忽然眼前的镯模糊了，光影化开来——她流泪了。恍惚惚过了半个小时，她慢慢合上了双眼，今夜的最后一两滴泪珠被挤了下来，女孩将镯子贴在胸前，安然入睡。月光也安静了，镯子也变回普通、寻常的样子。
原来，女孩所在的村子叫谢兰村，村上有风俗:女孩儿豆蔻之年须戴镯子。不过至于镯子的材质，村中并无要求，况且这数十年村上闹了旱灾，农收恐怕难于自给自足，更不必说有余财置办这种贵重饰品。
第二天，女孩不必去学堂，于是帮父母干农活。说来父亲娶母亲前，就是靠锤子、砧子养活自己的壮铁匠，自从有了他的女儿，就放弃了铁匠活，和女孩的母亲一起耕作养家，邻居问他原因，他就憨笑道:“我那丫头片子可不能学我干粗鲁活，叫大家笑话我把丫头教成小子了。”但是，女孩一边割为数不多的小麦，一边看父亲魁梧的上身，总想着父亲的铁匠活。
“刘老师好。”路过的几个穿着整洁的女学生向女孩母亲问好。
“哦，你们好。”女孩母亲回答道。
原来母亲是一个老师，只不过为了生计，没课的那些天她就回家耕地。她做老师跟一般的老师不一样，可以说她很有做老师的能力:课本上讲的，她总能让学生记住个七八成，况且她的学生资质差，不过他们就是听她讲的课，对她敬爱如母，也许是因为她教龄长，而且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吧。当然，她待学生极为温和。有天早上，一个叫阿壮的同学交不了作业，她问阿壮:“请交一下作业，好吗？”阿壮红着脸，说:“刘老师，我……我把它落在打猪草的山上了。”这时候，一般的老师会说:“哦，落在山上了？你怎么不说落在茅坑里？今天补起来，明天把山上的那份带过来。”可刘老师不是一般的老师，她就说:“那我考你几道上面的题目吧，五个里面答出三个，我就饶了你。”阿壮是真的做过的，所以阿壮把五个问题都答了出来。“厉害了阿壮，”她惊喜道，“那么就算你过关了呦。
”于是就再也不提此事。
刘老师尽力把书本知识教给学生，但自己却不怎么相信大部分的课本内容。比如，书本上提到世间无神，她就尽职尽责地交给学生，回家后却骂到:“什么无神，简直污神，那没祖宗的东西，就不怕神灵怪罪他们吗？”家里人没人劝她，女孩和父亲都不太懂，而且也不敢跟这个“知识分子”理论，于是就各忙各的，随她说去。
女孩一家干完农活，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