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启示录 (序章)

他
我活在世上已经二十年，昨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
我居住的城市离海很近，我居住的地方离海很远。
我喜欢泡在西红柿鸡蛋汤里的米饭，我讨厌海带和刺很多的鱼。
我习惯在黄昏的时候沿河游荡，有时也去街上。
我对阴晴雨雪无感，对交通规则的态度也散漫。
我挺喜欢去一座荒废的亭子，我喜欢它正中破碎的井栏下的半泓水。
我挺讨厌总是路过的商店街，强颜欢笑招徕客人的姑娘们很是可怜。
我深知城市的黑暗，我清楚哪里的土壤深挖下去会有遇难者的尸骸。
我遇见人型的怪物，我看见他们谦卑地弯腰低头在城市中随波逐流。
我见过几次黑帮斗殴，刀兵相见，头破血流。
我见过几次动用私刑，声嘶力竭，跪地求饶。
我观赏过观赏风景的旅游客，
我尾随过尾随女性的跟踪狂。
我没有父母，我没有思考过自己因何诞生。
我只有一个朋友，只在五年前见过一次面。
我只记得他的存在，我不记得他的一切——
关于名字，相貌，性别，目的以及意义。
我享用着无尽的便利，这世上没人能记住我。
作弊不被发现就不是作弊，
盗窃不被抓获就不是盗窃，
我的一切既然没有约束，那就是百分百正确。
我总是思考，我的思考漫无边际就像海的潮汐。
我一直冷淡，我的一点点喜欢就是一点点讨厌。
我疑问生命的价值，我凝望都市的霓虹。
我体验人世的凉薄，我妄想死亡的尽头。
我平凡寂寥地活着，我孤独沉默地活着。
我抚摸时间的缝隙，我扎身世俗的洪流。
我操纵庞杂的思想，我放任捆束的躯壳。
客观从四面八方拉扯我的身体，
主观从六根七窍动摇我的内心。
我的一切从来虚幻，我的生活从来孑然
但是，
但是，
如果是她，如果不是她
如果是我，如果不是我
我的生命会走向哪里？
我确实是死了，从各种意义上说。
她
我从来害怕，
我从来妥协。
我害怕惩罚，父母，老师，同学以及神明。
我妥协命运，从选玩具到选择自己的生命。
我害怕黑暗，污浊，甜腥，由内而外。
我妥协黑暗，细腻，湿黏，从头到脚。
我钟情于黄昏，我倾慕夏夜的星空。
我讨厌纯粹的光明，
我喜爱交织的光影。
我既握不住光，我也成不了影。
我居住的地方离海很近，我上学的地方离海很远。
我透明如同海里的水母，我安静仿佛错节的珊瑚。
我的思考凝成一线，我的触感遍布周遭，
我听见生命在呼吸，我感到沉重的鼻息。
我的异类就像落单的流星，
我的伪装就像闪烁的月光。
我的伤感就像潮湿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