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去来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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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与赵黎平共情，透过赵黎平的魂体，只见尸骨堆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魏婴，魏婴……
然而这只是共情的幻象回忆罢了，蓝湛只能看，魏婴听不到，也看不到。
就在赵黎平以为此人已死的时候，魏婴动了动手指，一点一点，慢慢地扶着石壁坐起身。
他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捂着腹部的伤口。
他看着身下的尸骨，突然扯出一丝笑意，“各位仁兄，今日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哈……”
“借大伙一坐，万望……见谅呀。”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如既往的笑谑。
魏婴抬头看了看四周，尸骸遍野，荒草丛生，没有水源，没有活物。
他低下头看了看伤口，“大概，快死了吧。”
“不知道江澄怎么样了？”
“师姐在眉山虞氏过的好吗？”
“罢罢罢，金丹没了，灵力半点也无，我约莫真的难逃一死。”
金丹没了？！蓝湛此时心里巨骇，我只道他灵力有损，竟是没了金丹。怪道他再也不配剑，再也不御剑，魏婴，你到底还一个人扛了多少事，受了多少罪。魏婴……
“他们……会想我吗？”
大约是黑暗与寂静更易让人陷入慌乱，魏婴此时显得格外脆弱。
他揪起石壁上的一把草，挑了挑，放进嘴里。
“嘿……也不知小古板腿伤好了吗？找到泽芜君没有？”
“啊呸呸，这什么草，这么苦？”
说着，他似是无力，软软地瘫在石壁上。
复而，摸了摸胸口烙铁的印迹，“蓝湛啊，此时没有你。怎么就格外想起屠戮玄武洞里的事呢。”
蓝湛此时已是心头大恸，却奈何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做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魏婴慢慢地闭上眼睛，哼唱着一段曲调，正是屠戮玄武洞蓝湛唱给他听的那段旋律。
蓝湛听着，看着，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喊着，魏婴，魏婴……
“蓝湛啊，下次见面你可要想好这首歌的名字啊。”魏婴喃喃的说着。
有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名字，活下来，我告诉你。
突然，又睁开眼，“不，我还不能死，温狗还未屠尽，师姐和江澄还在等着我回去，我答应过，要护着他们的。”
“这首歌，我还不知其名。”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
霎时间，黑烟四起，如同在屠戮玄武洞时一般，四周幽魂鬼厉争先恐后地扑向魏婴。
赵黎平竭力稳住，才没有被吸进漩涡。
黑烟将魏婴团团环绕，只听得魏婴阵阵哀嚎。
百鬼噬体吗？
魏婴，蓝湛想要伸手，想要救他，那一声声的惨叫就如同剜在心上的刀。
奈何，不可动，不能动，只能是看客。
魏婴，你该有多疼？
魏婴，你该有多恨？
魏婴，为什么，我不在？
一盏茶的时间，黑烟散去，魏婴周身衣帛破烂不堪，待他睁开眼，瞳孔却是妖异的红色。
他低头摸了摸伤口，已经好了。
“怪哉，难道天不绝我？”魏婴试着打坐调息。
吱吱吱……
一只老鼠窜了出来，大概以为这立定不动的人亦是个死人，一溜跑了上去。
魏婴睁开眼睛，伸手一抓，逮住了这只老鼠。
“鼠兄啊，鼠兄，上天派你来救我的吧。”
说着，从身下的尸堆里摸摸索索找出了一把短剑。
似面有不忍地刺死老鼠，提溜着老鼠，用嘴接住鼠血。
“哈，和天子笑可堪比。”抹了抹嘴。
又动手将鼠肉剔出，就这样，混着血，一口一口吃下去。
“比师姐炖的排骨差些许。”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魏婴，也是世家公子，也是云梦众人捧宠之人，此刻，却……
魏婴，若是……若是，我还能寻回你，定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谁？”魏婴突然看向赵黎平，凭空画符一挥，直冲赵黎平面门。
“噗……”蓝湛突从共情脱身，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这便是我看到的魏婴。”赵黎平道。
“当年魏公子一符终助我从乱葬岗解脱，我游荡多年，故地重回，能遇魏公子故人，让你看一看魏公子，也算报答。”
蓝湛稳住心神，以手撑地，问道“而后，你再也没见过他？”
“未曾见过。”
蓝湛挥挥手，“多谢，你走吧。”
“公子珍重。”似是已经离去。
却又听一语“公子，剑只是兵器，是救人之剑，还是杀人之剑，端看持剑之人。”
之后，再无声响。
只余风声渐起。
蓝湛闻言，握紧双手。
若是，我再多问你一些
若是，我再多信你一些
若是，我能早点说上一句
魏婴，我心悦你。
会不会，你还在？
会不会，你会归？
会不会，不受这苦，不承这痛？
……
……
……
无人答，无人应，荒芜的乱葬岗，在月光下，只显出森森的寒意。
那坐在地上的白衣人，似乎，在等一人归。
不归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