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 第三卷 (1)

第三卷 「我害怕去了解西宫的事吗？」 始
“你终于买手机了，石田同学。”永束坐在餐桌旁摆弄着石田新买的的智能手机。
“这要谢谢我妈。”石田耸了耸肩。
之前那个翻盖手机已经老旧不堪，再加上手机号码也被注销了，美也子就给他重新买了一部。
永束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我把我的邮箱地址存进去喽。”
保存好以后，永束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孤独呢，通讯录里只有三个人，那我顺便把结弦的邮箱也给你存进去吧。”
永束说完，对着手机屏幕又点了起来。
石田很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交换联系方式的？
他看了眼挂钟，时间快到了。
“我得走了。”石田跟永束说了一声，准备出门。
今天是5月6日，星期二。
“你去哪里啊？”
“去西宫那里。”
石田拿起上回八重子给他的伞，打算顺道还回去。
永束的脸上忽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弄得石田有点不舒服。
“你干嘛啊？笑成那个样子？”
“你好主动啊。”
石田过了好几秒才明白永束的意思，一下子愣住了。
“你......想多了！笨蛋！不是你想的那样！”
硝子手里拿着面包袋子站在桥上，她注意到有人过来，转头看向那边。
目光相接时，石田一下子又胆怯了。果然见到她还是会紧张啊。
硝子笑了笑，向石田点头致意。
石田做了个深呼吸，走上前，把伞递给她。
硝子十分疑惑，目光在伞和石田之间来回移动。
『前几天下雨，我在超市遇到了你妈妈，她借我的。』石田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他觉得没有必要让硝子知道自己找了她一晚上。
硝子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接过伞，暂时靠着栏杆放在脚边。
“还有就是，『他其实是我的朋友，他叫永束友宏。』”石田把一同前来永束介绍给了硝子。
第三次来找硝子的时候，出于各方面的原因，石田当时并没有向硝子承认有永束这个朋友。
硝子也没有多问，向永束微微欠身，永束也点了一下头。
石田没有马上离开，他就站在硝子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往河里扔面包，不忍打扰她的兴致。
沉默持续了良久。
永束看不下去了，凑到石田耳边，低声耳语，“小将，你不问问她的联系方式吗？”
对啊！怎么把这个忘了。是......朋友的话，确实应该有个联系方式才对。可是怎么开口呢？
踌躇了一会儿，石田掏出手机。
“西宫？”石田对着她招了招手，硝子转脸看向他。
『西宫同学，你平常会用电子邮件的吧？』
硝子点了点头。
『是和朋友之间用吗？比如现在学校里的。』
硝子继续点头。
石田鼓足勇气，『那......请问你还想要谁的邮箱地址吗？比如以前的同学，像是......我？』
石田话『说』到一半时，硝子已经开始思索。
“嗯。”硝子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把我的......』
硝子打断了石田，『告诉』了他答案。那是一个石田完全没想到的人。
硝子先是右手握拳，拳心朝外，再向前伸出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最后，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指环扣在手心，食指和中指重叠在一起，向上指。
『佐原的——』
佐原......石田仔细回忆了一遍，才记起她是谁。佐原美世子，对于她，石田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石田『问』硝子，『是小学同学的那个佐原？』
她点了点头。
『佐原的事......你很在意吗？』石田这样『问』她。
硝子的脸逐渐阴沉，不再微笑，眉宇间透露着悲伤。
她用左手食指着自己，『都怪我，让她受伤了......』
石田愣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己反倒觉得惭愧。为什么？分明都是我的错！
那时，佐原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自从跟硝子变得要好以后，就遭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伪善者。”植野当时是这么说的。
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这样啊......石田视线下垂，看着自己的手机，十分沮丧。因为他确实没有佐原的联系方式。更主要的是，他感到失望......
『抱歉啊......我不知道。』石田如实回答了她。
结弦一直在下面的河堤路上，远远望着桥上的姐姐和石田。
那时候，西宫其实知道佐原不来学校和她有关系。我却连这点都没发现，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一下，就一言断定西宫不懂人情世故。
想到这，石田真想狠狠地给小学六年级的自己一拳。
周三，他的停课处分结束，可以去学校了。
停课期间，石田没能参加考试，一回去就要补考，心里好烦闷不已。
早上进教室，坐到座位上后，石田想和永束打个招呼，结果发现他人不在。
还没来吗？不对，书包在这。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在石田整理书本的空档，周围人议论纷纷。
“那家伙来学校了。”
“真是不知廉耻！”
“亏他还有脸来。”
这样的话石田听多了，不争这一句。
这时，有个褐色头发的家伙突然出现在石田的课桌旁。
“我说，石田同学——”那个人一上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亲密。“能详细跟我说说那件事吗？我可感兴趣了。”
石田陷入窘迫，这是来找茬的吗？
突然，永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挡在石田前面，隔开了那个人。
“喂！少在这冷嘲热讽了！”永束大声叫道:“石田同学是为了救溺水的小猫才跳进河里的，别再起哄了！”
永束，别这样啊！石田暗地里叫苦。
永束并不知晓石田的过往，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也不在场，不可能知道那张照片背后的隐情。他这么做，让石田很尴尬。
石田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实，于是开口说道:“谢谢你，永束同学。但是我并没有救什么小猫啊。”
话音刚落，在场的同学顷刻间哄堂大笑。
“什么啊？永束又在胡说八道了。”
石田意识到自己将永束置于全班同学的笑资之中。
永束回过头，满头大汗。低声对石田说:“你别说多余的话啊！我在帮你塑造你在同学心中的形象呢！”
你没必要这么做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次石田并没有说出口。
“各位同学，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
川井？石田朝她坐的位子看去。
坐在教室前排的川井回过头，手里转着圆珠笔，“石田同学以前可就是那副德行。”
和平常一样，石田不敢正视她，但能勉强看到她嘴角的笑意。
那个褐色头发的男生问川井，“你很了解他吗？”
“算是吧。毕竟我们从小学起就一直是一个学校的。”
石田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对啊，一个学校的。我怎么忘了？
石田站起来向川井走去。
这时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弄得石田很不自在。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去回击川井的吧？
石田硬着头皮，绷着脸来到川井身边。
“干嘛？抱歉......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川井的语气竟慌张起来。
“德行”那个词听着确实不舒服，但石田不想和她计较这个。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小学同学佐原的联系方式？”
川井思索了半天，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这样啊。不过毕竟佐原六年级几乎没来上过学。
就在石田失望之时，川井竖起食指，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小直说她和佐原同学在同一所学校。那佐原她应该也在太阳女子学园。”
小直......该不会是......植野直花！？
石田预感不是很好，总觉得要和她扯上关系了。
向川井道谢后，石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盘算怎么把佐原这件事处理好。
“石田同学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是啊——”
那个褐色头发挪到川井身边，正和她谈论石田。
无所谓了，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石田心想。
永束凑了过来，“你是要去找那个叫佐原的人吗？”
“嗯，算是吧，越快越好。”这是石田给自己的答案。
下午放学后，电车站。
石田拿起钱包往下倒，结果只掉出了两枚面值100元的硬币。虽说他恢复了打工，但为了重新购置生活用品，基本上没留下积蓄。
硬币砸在自动售票机台面上发出的声音，让石田深刻理解了“穷得叮当响”这句话。
佐原所在的学校那一站单程就要800日元。
永束见状，掏出自己的皮夹，拿出大把钞票点了起来。
“钱的事就交给我吧，也将——”
也将......石田寻思这是什么叫法？算是他给我的昵称吗？
“我将来可是要成为赚大钱的人的，所以先借给你点。你先用着。”
永束从中取出三张纸币塞进他手里，石田吓了一跳，三张面值1万的纸币，总计3万日元！
“这也太多了吧！用不着的啊！”石田惊叫起来。
永束毫不在意，头头是道地给他算起了账。“笨蛋，我都给你算过了，两个人的来回路费、伙食费、爱情旅馆住宿费。还是多准备点比较好。”
两个人？石田一头雾水，为什么是两个？永束之前说过他不去。还有就是那个爱情旅馆是什么鬼？
可永束根本没在看他，而是盯着电车站入口处。
“哦，来了。”永束笑了起来。
石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硝子和结弦出现在电车站入口。
石田目瞪口呆地指着她们，问永束，“该不会是你叫她们来的吧？”
“是啊。”
所以说“两个人”就是这个意思吗？还有就是那个旅馆。你想太多了吧？
石田实在是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说永束在帮倒忙。
结弦向石田挥挥手，说:“姐姐说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你却不叫上她，她心里很不高兴哦。所以就拜托你了，石田。带上她一起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永束也早已不见了。
硝子向石田鞠了一躬。
只好这么办了。
买票时，硝子示意石田不要破费，自己买了往返车票。
石田专门问过她，『现在已经放学了，很有可能见不到佐原同学，真的没关系吗？』
硝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上车后，石田倚靠在车门边上的位置，硝子站在他对面。
石田一直低头看着下面。不是说不敢面对硝子，从再见到她那一天起，石田一直都能够直视她的眼睛和她『说』话。只是接下来要一直跟她单独相处，还是会难为情。
一路上，硝子一直面带微笑，安静地看着石田。
无意间，石田瞄了硝子一眼，目光相碰的那一刻，硝子微微挺直脊背。
石田心里一慌，视线开始四处乱飘。最后，他一动不动盯着外面的风景，但眼角余光总给他一种硝子还在看自己的感觉。
石田的反应让硝子有些局促不安。
石田抓了抓头发。她一直在看我吗？停，别想了，人生错觉之一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他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起来。
列车时不时产生轻微的摇晃，使他渐渐有了困意，石田头靠在扶手上，眼睛一点点合上。
手机的邮件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永束？石田睁开眼睛，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不对，这个地址自己没存过。
nichnichsou0607......
点开邮件，刚看到正文的第一行，石田立马困意全无。
标题是“你累了吗？”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石田同学。我从妹妹那里知道了你的邮件地址。听说你在帮我找佐原同学，我真的很开心。
这封邮件......石田的手微微颤抖。他继续读了下去——
“其实今天，我从妹妹那里听到了更令我开心的事。
“她说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是你帮助了她，让她在你家吃晚饭，还让她住在你家。而且那天你还和她一起找过我，对吧？
“真的非常谢谢你！
“——西宫硝子”
石田的视线越过手机，硝子手背在身后，一抹夕阳透过车门上的玻璃，照在她微笑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