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半夜谈：9.番外·夜的纸笔(2)

雪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落下了。少了那种天地一片茫然的雪幕后，这都市中的钢铁森林复加沉寂。厚厚的雪层压得这整个世界都抬不起头来。
将手中剩余的百香果干全部放入嘴中后，吾拍了拍手，然后将怀中的雪妹抱得更紧了。
吾的视线越过雪妹头上罩着的黑色兜帽，呆呆地投向刚从高楼大厦间露出头来的明月。生之世界是清一色的死寂城市，唯有这轮有圆有缺的月亮，才能给这里带来一丝生机与变幻。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回过神时，月亮已经被天际切了一半了。这时，吾的耳边响起的声音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静寂。
“沙——喀吱、沙——喀吱、沙——喀吱……”
是男性的脚步声。只有男性的脚稳稳地踩在雪地上时，才会发出这样坚实的喀吱声。
也只有当他离开消防楼梯，走上满是积雪的楼顶上时，吾才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脚步声愈来愈近。我不禁担心起来，说道：
“别再靠近了，雪妹会不舒服。”
脚步一顿，不再靠近了。他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到了离我很远的楼顶边缘，蹲了下来。
“你是夜，我再怎么靠近，又能靠近到什么地步呢？”
吾没说话。不过不得不说就是如此——他是阳光，吾是夜。无论如何接近，都注定无法相触。
“汝是来告别的么？……”
他无视了吾的问题——或许是吾的声音太小了吧——只见他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流程。
“我要离开，只是来跟你说一声而已。这就要走了。”
这个世界太悲伤了——许多人都进行着他们的离别，许多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美丽生灵终究会覆灭。阳光已经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了。说到底，生的尽头就是死。与其承受死别的悲伤，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放弃一切，进入永眠。
所以他已经不想继续待在生之世界了，他要去到生死之间的空间里，创造一个连接生死，却又不被生死所困的黄泉世界。
“这就要走了吗？”
“要是哪一天，这世界能够消除死别的悲伤，我就回来。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嗯……”
“欸，夜。”
“？”
“你要是觉得在这里很无聊的话，那么就用这支钢笔记下故事吧……说不定哪天我回来时能因此有个惊喜呢？”
“谢谢。”
他无法触碰吾，只好把钢笔留在雪地上。
“我喜欢你。”
“……知道。”
“至少在另外的世界里，我或许能够触碰到我所爱的人吧。说不定呢？”
吾轻轻点了点头。
“……让爱自己的人能够碰触到自己，也很重要。”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一步之外的虚空，寂寞地微笑着。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无论如何，我想说，谢谢你。”
“……吾……”
看他那一脸温柔的样子，吾说不出什么。
他则是晃了晃身子，用手撑着双膝站起身来。继而，重心前移，倏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