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冰雪洞窟（节译五）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AVES OF ICE》，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五章
就我个人为黄金王座服务一个多世纪里的种种经历而言，在黑暗的隧道网络中缓慢移动搜寻一个可能隐藏在任何地方的敌人，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这种天赋让我能够发现帝皇的敌人并且能近乎确定地指出通往它们巢穴的最近的洞口。混沌邪教、基因盗取者群落、变异体，凡是你能说的出来的东西，似乎都躲进了它们能寻觅到的黑暗角落，然后就必须有人去追寻它们的踪迹，进入那些危险的地方把那些家伙揪出来。【注：凯恩在这里有些夸大其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的异端和邪恶之物会很自然地被地下城或是类似的栖息之地所吸引。而且考虑到许多世界那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异形来说都极为不利的自然环境，生物种群可能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遁入地下以求生存，至少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在这种居住空间中迷宫盛行的原因。】
这个角色往往还是降临到了我的头上，而且次数频繁得超过了我的本愿。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是那言过其实的名声给自己惹来的祸事（当有危险的东西需要处理时，难道还有一个比帝国英雄还要更为合适的人选吗？），但实际上，我怀疑，正如卡斯廷告知罗嘉什的那样，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的确确是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至少从理论上讲，蜂巢居民对于地下隧道那种与生俱来的方向感为我带来了明显的优势，但实际上我压根就对参加这类行动全无兴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话千真万确。）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迫于无奈的我还是回到了那片地下网道，这总比留在前沿阵地上面对兽人那可怕的攻势要好得多。诚然，我们要防备那只神秘莫测的野兽，但上回下来时我已经独力击伤过它一次，也不认为它能在战斗中掀起什么风浪，那会儿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有一整班士兵围在周遭给我提供支援，何况还有我那必不可少的副官尤根，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把热熔枪。在格拉瓦拉克斯上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而那一次我和安伯莉都很感激他的远见之举。实际上，在那次事件之后他就变得特别喜欢这件特殊装备，每当预计我们也许会遇到比事先设想的还要强悍的阻力时，他便倾向于带着它一起行动。而事实证明这一次我更得感激他这引以为常的小习惯。不过坦白地说，如果我知道在下面会找到什么东西的话，那我宁愿留在前线拿着一条破椅子腿儿与兽人乃至“嘎尔甘特”玩命，也不愿意再次下到那些洞穴里面去。
但那时我还沉浸在对可怕前景一无所知的幸福感之中，甚至副官和往常一样跟在他那独特的体味后面出现在我身边时，我还有闲情逸致与他开开玩笑。
“这回你有记得带上棉花糖吗？”我重复了在格拉瓦拉克斯上安伯莉看到尤根拿着热熔枪时所开的玩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肯定是把它给忘了，长官。”
“没关系。我们只能再找些别的东西让你烤了。”我说道。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明智的举动。”罗嘉什急匆匆地赶到我们身边，略有些怀疑地盯着这件重型热能武器。“那差不多会把那只生物完全蒸发掉的。”
“这玩意儿能让那畜生连同它身后那一大片墙壁一块儿完蛋。”我附和道。热熔枪的设计初衷就是用来穿透坦克的装甲，而用以消灭单体生物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大材小用，但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它的威力过剩。尤其是在处理某些与我先前瞥见的那只野兽体型相仿的生物时，这种优势火力会变得尤为必要。
“那样我们可能就永远也无法得知它到底是什么物种了。”罗嘉什表示反对。我耸了耸肩。
“反正我能接受这种程度的遗憾。”话虽如此，我心中倒是对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生出了些怜悯。“但我确信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尤根选择这件重武器纯是为了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明显在试着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突发事件。好吧，他马上就会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到了。”排头兵的声音在我的便携式通讯器里显得有些纤弱乏力。指挥这个班的中士，是个名叫格里芬的矮壮年轻女人，她下令让队伍停止前进，罗嘉什立马闭上了嘴巴，急着想要看看我们的猎物到底长什么模样。我原本更想让卢斯提希和他的小队陪我一同行动，因为他们之前已经下到过这里一次，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但潘兰由于她那还未痊愈的伤势导致无法再在冰面上行动，而且我也不想让一个不满员的班来支援这次任务。此外，他们都是老兵，前线的战事更需要他们，特别是对抗即将到达的“嘎尔甘特”时他们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到目前为止格里芬班还缺乏战斗历练，就连中士自己也才刚刚获得晋升，所以这趟“小差事”对于她来说是一次理想的实战指挥机会，让她能在没有太大压力（事实证明这是个天大的讽刺）的情况下开始学习指挥。而她手下的士兵们看起来也足以胜任这次猎歼行动，他们只用了几分钟便克服了最初的反应，不再直勾勾地望着周围的冰层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反光，开始静下心来以极高的效率进行这次狩猎异形的行动。
我借助手电筒的光柱顺着隧道望着那堆寒冰碎片，它们标示出了那处令我失陷的洞口。它依然透着一种奇特的美感，尽管我们的这趟差事很是严峻，但当我回头与格里芬讲话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还陶醉在那片美景之中。
“就是这里。”我说道。“这里是地图的边缘。一旦我们下去就会置身于一片未知领域。”
“明白，长官。”她干净利落地向我敬了一个礼，只有像我这样擅于解读肢体语言的家伙才能看出的她此时的紧张。中士开始给班里的士兵下达命令。“沃西斯，你打头阵。德雷蕾和卡尔塔，你们两个负责掩护他。海尔，西姆拉，留神我们的背后。政委一下令我们就马上行动，所以大伙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尽管中士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但她确实很会激发旁人的积极性。身边的这群旅伴越来越令我感到安心。好吧，绝大部分人是这样没错……
“有发现什么足迹吗？”罗嘉什急切地问道。格里芬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好像浑然忘了队伍里面还跟着个平民。她耸了耸肩。
“你是专家，由你来负责告诉我们大家这方面的事情。”我猜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会意识到自己被众人冷落了，唯独罗嘉什不会，他就像我遇到的绝大部分科技教士那样，只具备浴室防滑垫级别的社交技能。【注：可能是那些改造器官搞的鬼。打个比方，当你发现自己与一台饮料自动售货机有着更多共同点时，那你自然会变得很难与凡人相处。】任何正常人身处这种情况都会平静下来，但他却急切地点了点头，开始挥动着一个便携式鸟卜仪在我们周围乱晃，他手里那玩意在我看来就像是个香炉。
“冰层中有一些有趣的光纹。”他说道。“可能是被冰封的爪痕。不过太过模糊没法断定……”
我吸引了中士的注意力，无可奈何地扬了扬眉毛。她有些紧张地向我笑了笑，看起来还不确定该如何回应我这个政委的幽默感。毫无疑问，她对我的声望心存敬畏。
“如果你的人都准备好了，我们不妨继续前进。”我心中已经确定他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中士欣然下达了命令。
“沃西斯，上吧。让我们在食堂的墙上挂上属于我们自己的战利品。”我毫不理会罗嘉什眼神中传达而来的不满。而排头兵敏捷地钻入了那个地面上的裂口。
“我到底下了。”他的声音在通讯器里还是那么纤细。“没有发现生命迹象。”他那个火力小组【注：瓦尔哈拉第597团将下属的每个班分成两个火力小组，每组包含五名士兵，这是精于城市作战的团实行的一种常见而又非官方规定的人员分配方法。】的其他成员紧跟着他，利用绳索下到那片黑暗之中。这时他们手电筒的光柱清晰可见，它们照在冰封的地面上散射出宛如极光的光芒就像是模仿我们头顶上一两克罗姆远的某处【注：事实上，依照平面图所示，此处矿洞距离地表有将近三公里。】沐浴着的晨光。
“轮到我们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情愿，所以只得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自信地走向洞口，努力抑制着前一天掉进那里面的记忆。我跳下了斜坡，有了绳子的帮助，这比我之前体验过的要轻松得多，在我甚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时双脚就踩到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硬质冰晶。这处洞穴正如我记忆中的那样：除了我们将要调查的隧道口之外，毫无特色可言。但这一次洞里挤满了士兵。片刻之后，尤根紧跟在我后面滑了下来。肩膀上沉重的热熔枪让他的身子偏向了一侧，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衡并且把它摆回到合适的位置。我们周围的士兵见状退开了一两步。
接下来轮到了罗嘉什，这家伙把绳子抓得太紧，以至于下落过程充满了一系列的颠簸。防卫军士兵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看上去还挺希望他能当众出丑，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值得表扬的是他总算是平安着地了，当他的双脚踩在这个洞穴的地面上时直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你还好吗？”我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身子。他点了点头。
“我还好。说实话，我只是有些怕高。”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射伤的那只猎物所留下的那滩脓水，顾不上再说什么就急匆匆跑过去检查。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听到他喃喃地抱怨说我们的足迹破坏了那只畜生可能留下的脚印。
我抬起头看着格里芬和其他四名士兵从上面溜下来，这一系列过程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当我回头寻找年轻的科技教士时，却发现他与列兵沃西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大步走了过去，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心中不禁再次怀疑让这家伙跟下来所造成的麻烦是不是远远超过了他能为我们实现的价值。
“怎么回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偏不倚。沃西斯紧紧握住了年轻科技教士的上臂，显然是在阻止那家伙的行动。士兵冲着怪物消失的隧道口气愤地甩了下头。
“这小子想跑到我前面去。”大兵说道。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黑漆漆的洞口，光柱照在里面那不规则的墙上映出了无数的光点。随后我转身瞪着罗嘉什。
“我想我已经跟你交代清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尤根。”我说道。副官与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项临时安排的保镖工作，我认为可以原谅罗嘉什对此不够上心的行为。但此时他关注的焦点根本不是那个。就像是个生气的少年一样任性的他，一把甩脱了沃西斯抓着他的手，指了指被我手电筒照亮的隧道地面。
“我在寻找那家伙的脚印。”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科技教士想说的远不止这些。“这里的地面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辨认出任何痕迹。”
“很好。干得漂亮。”我对他说道，然后转身嘱咐沃西斯。“给我盯紧这小子，不要让你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五米。”说完我再次把目光转向罗嘉什。“这样的距离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对吧？”
“哦，是的，的确足够了。”他向隧道里边小跑了两步，借助沃西斯缠在光枪枪管上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柱，蹲下来拿着那台该死的鸟卜仪摇来晃去。我相信他还能听从我的指挥，就转身对着沃西斯笑了笑。
“要是我们放出一些诱饵的话，也许就能早一些干掉那畜生。”
“这倒值得一试。”他笑着表示同意。罗嘉什毫不理会我们，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进行他那数据占卜仪式。片刻之后他回来与我们会和，边走边仔细端详着那台小型仪器的显示屏，嘴里仍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好了么？”格里芬问道。“现在你想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罗嘉什看上去很是困惑。
“嗯。是得到了一些迹象。如果我们如今身在别的什么地方，我还能够做出猜测。但这里绝不可能是它的栖息地……”
“那么告诉我们你能从中分析出什么信息。”我和颜悦色地鼓励道。格里芬点了点头，当她试着辨认屏幕显示的那些符文时，拂开了盖在眼睛上的黑发，但那些符文都是科技教士的专用语言，我们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罗嘉什耸了耸肩。
“可以确定就是它挖掘出了这些隧道。”他说道。“留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爪痕和留在地面上的属于同一类型。”绝大多数士兵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恐惧。这条狭窄的通道的高度足以让人在不弯腰的情况下直立通过，即便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注：凯恩的身高将近两米，在已知的正常人群中属于最为高大的那一批人。】纵使那里不足以让两个人并排通行，至少也让我们跨过身前的队友看到前方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能让我们毫无妨碍地射击前方的目标）。显而易见，这只生物的体型一定十分庞大。
“好吧，我们光是站在这儿可没法找到它。”我指出道。相较于其他事情，这话更多的是要稳定军心。“而且我们还必须探查这些隧道以便于绘制详图。”于是我们动身走入了那片黑暗，几乎每个人都因这可怕的预期而绷紧了神经。
……
我比其他任何同伴都要更为轻松，不过尤根可能是个例外，他就像对待所有其他事情一样，一言不发，淡然地接受了眼前的情况。然而，这些隧道和我习惯的那些不太一样。它们的走向显然是杂乱无章的，这无数条分支要么是把我们引向死胡同，要么就是带我们又绕回到了先前离开的地方，再不然就是分散成更多放射状的通道。我数次感谢帝皇恩赐予自己的方向感，倘若没有它的指引，我立时就会迷失方向。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本能和往常一样可靠，我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及在这地下环境中走了多远。
“这下面是个天杀的迷宫。”班里的一名士兵——我猜那是德雷蕾——小声抱怨道。格里芬以全银河系所有中士都会采用的方式，用几句精挑细选的话让她安静了下来。罗嘉什紧挨着我，走在队伍的正中，我希望不管那只生物从哪个方向袭来，都有相当数量全副武装的士兵挡在我身前。罗嘉什不顾中士的告诫，忙不迭地对德雷蕾的观点表示赞同。
“而且真是出人意料，如此大规模的隧道网络竟然是最近才挖掘完工的。”他补充道。我的手掌感到一阵刺痛，当我的潜意识警示有前脑还未发现的危险即将出现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你说的‘最近’是指什么时候？”我问道。罗嘉什指了指鸟卜仪屏幕上显示的某样东西，不过我根本看不清楚它的具体内容。
“几周前，”他说道。“最多两个月。”换句话说，这畜生是与兽人大约同一时间出现的，而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倒不是说我认为我们要找的是某种“史奎格”【注：史奎格是种类千变万化又明显与兽人有关的生物的通称。对于它们是否是真正的共生关系，在异形审判庭中还存在分歧，也有观点认为这一整类讨厌的生物只是因为其独特的新陈代谢过程与绿皮十分相似，而待在它们身边繁衍生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确实常常伴随兽人一同入侵。然而我并不清楚凯恩是从哪里学会这个词的，我推测可能是与他那一知半解的兽人语出自同一来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绿皮带来的东西会与它们出现在同一位置。但把它们带入星系的太空废船（它在几小时内返回到了亚空间里，这让我长出了一口气）可能还带来了其它盘踞在船内的可怕生物，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有什么别的东西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同一时间成功地降落到了行星的表面上。
我暗暗记下了这事，等返回后我会叫昆图斯仔细查看一下精炼厂轨道交通控制系统的传感器日志。废船出现时产生的亚空间能量涌动，比星船要强上一千倍，这可能会令传感器难以承受，但也许能留下一条我们能在大难到来之前解开的线索。
我还没来得及对此事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就被脚下传来的一阵微弱的震动转移了注意力。此时我的手掌又感到一阵刺痛，不祥的预感如同洪水一般涌遍我的全身。这条狭窄的通道似乎比刚才还要容易引发幽闭恐惧，不过那并不是我通常所熟悉的感觉。这股微弱的震动愈发强烈，而我不再试着去分辨它到底是什么。当格里芬撞在我身上停下脚步时，我的两个肩胛骨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式的冲击力。
“政委？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别出声！”我沿着隧道来回望了几眼，竭尽全力转动着脖子想要越过身前身后的士兵看清远处的情况。我们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在两个方向上都隐没进了黑暗之中，但仍在我们周围深蓝色的冰层上形成了耀眼的光斑。“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这边什么都没有。”身在隧道前方一百米左右的沃西斯说道，他的声音在我的通讯器中劈啪作响。
“后面也没发现任何东西。”列兵海尔插嘴说道，她的声音紧绷绷的。后卫是整个队列中第二危险的位置，她会紧张倒也无可厚非。所有人都盯着我，可能是在想我这个政委是不是疯了。当然尤根不在其列，毫无疑问，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但身为蜂巢世界居民的我那渗透到骨子里的本能一口咬定自己没错，有什么东西正向我们袭来，即便我们现在还没看到它……
此时我灵光一现。我们要干掉的这只生物是个掘洞好手！它不需要沿着既有的隧道向我们发动攻击。无疑它以某种方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可能是察觉到了我们落足时产生的震动，于是便直截了当地径直向我们袭来。
“尤根！”我大喊道。“给我们弄出些自由活动的空间来！”离我们最近的士兵立刻推测出了我的意图，连忙沿着通道向后散开。罗嘉什被格里芬一把拖到了旁边，中士显然懒得跟他解释。当尤根对着墙壁开火时，科技教士抗议的声音被热熔枪的尖啸掩灭无踪。十二立方米的冰层瞬间就被蒸发成了水汽，而这些水汽几乎瞬间就被周遭零度以下的严寒凝结成了液体，使得狭窄的通道里充满了薄雾。
副官行动的时间恰到好处。片刻之后，我们面前那刚刚重新封冻的墙壁突然碎成了一些闪闪发光的寒冰碎片，我先前遇到过的那只活生生的梦魇冲到了队伍中间。
极为不幸的是，我是离那畜生最近的倒霉蛋。当它冲上来时，我只来得及拔出自己的一件防身武器。对于这种近身战来说，枪械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我近乎不假思索地拔出了自己的链锯剑，在刻苦练习而练就的本能驱使下拦住了它的去路。好在我下过苦功。这个畜生那不可思议的长大前肢上长着我之前见过的利爪，当我用拇指拨动调节开关让链锯剑达到最大转速时，怪物挥动爪子向我发动了攻击。如果我没能挡开这一击的话，那下场就只能是被它开膛破腹。哀鸣的剑刃深深砍入到了几丁质铠甲之中（在我看来这些几丁质板长在泰伦身上倒是相当合适），怪物发出了恼怒而又痛苦的嚎叫。
我隐约注意到尤根就站到一边，为其余的一些士兵腾出了空间，他们****管上的手电筒为这场交锋提供了照明。他们都希望能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击毙这只野兽，但这种希望有些不切实际。交战双方靠得极近，闪转腾挪又太过迅速，任谁都没法在准确射中目标的同时不伤及无辜。
（顺便提一句，正是这样的时候清楚地表明，给士兵们制造出“我关心他们福祉”的错觉是多么明智。我毫不怀疑，倘若我是那种依靠恐吓而不是靠尊重来行事的政委，而周围又有太多饱受欺压的对象，绝大多数士兵无论如何也会选择开枪，然后兴高采烈地向上峰报告是那只野兽先把我干掉后，他们才开火将其击毙的。这正是我一直试图传授给学员们的经验教训，希望他们中不那么笨拙的家伙能够享受一段很长的职业生涯，不过这很可能是在徒费精力。）
我突进到这畜生桶状胸部的下面，它那肮脏的身体几乎贴到了我的下巴。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拼命躲避它那血盆大口对我面部的撕咬。奇怪的是这家伙那双违反自然规律的长大前肢约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连为一体的，所以我离它越近，它就越难碰到我。这正合我意。我抡起嗡嗡作响的链锯剑，一剑砍入它的胸口。感觉锯齿深入到它的身体内部，从这畜生的伤口中带出一腔脓水和臭烘烘的内脏。怪物再次发出了的嚎叫，大张着嘴巴，低头想要咬我。
这恰恰是我一直希望得到的机会。这种战术在对付一些体型较大的泰伦生物时非常有效，所以我早已准备妥当等着它向我发起攻击，当它把嘴巴伸过来时，我猛地将自己那把值得信赖的链锯剑插入到了它的咽喉之中，刺穿了它的大脑。之后我怕怪物会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合拢嘴巴，于是便迅速挪动自己的手，从内至外地在怪物的一侧脑袋上开出了一道宽阔的伤口。血液和脑浆喷溅在了墙上，几秒钟后就凝结成了坚硬的冰块。
这就足够了：这只生物轰然倒向地面，仓促间，我不得不以有损威严的方式从它身下倒退着爬了出来，随后它的身子重重地砸在我脚边的冰面上。水蒸气凝结成的一片片粉末状冰晶升到了空气中，在我们手电筒的映照下就像是一个个微缩星系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精彩绝伦。”格里芬显然是在军队礼仪规范和想要拍打我后背的冲动之间左右为难。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告诉我她不是唯一一个被我那神勇表现所折服的人。只有罗嘉什盯着那野兽发呆，看都不看我一眼，脸上带着近似滑稽的困惑神情。
“这就是你的标本。”我将链锯剑插回剑鞘，对他说道。“现在你能辨识出它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是一只安布尔。”他困惑地摇了摇头。“但这不可能。它们原产于卢瑟麦西恩泰尔IX……”
“从没听说过。”我说道。“但这不是第一次有物种来到其它行星了。”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已知有几十个世界成为了安布尔的栖息地。”年轻的科技教士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和它们的原生种群一样，它们都生活在沙漠之中。这样的生物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冰雪世界上。”
“也许是它迷路了。”一名士兵暗示道。他的这句评论引来了同伴们的嘲笑。我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纵使我那刺痛的手掌没有强调这一点，我也非常清楚这里面显然存在着一些十分严重的问题。而当我看着这只被我杀死的生物时，我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光枪留下的伤口在哪儿？”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尤根就抢在我前面抛出了这个问题。“我确定上次你把它打伤了。”
“这不是上次那只。”我说道，然后看了一眼罗嘉什，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这意味着隧道里还有另外一只这样的生物在和我们捉迷藏。”
“更有可能是还有几只这样的生物。”他急切地给出了确认。“安布尔是一种群居动物，它们倾向于构建庞大的族群。”
真是越来越棒了，我没好气地想道。但那时我还不知道，随之而来的事情远比这要糟糕得多。
编者按：
由于政务院的那些家伙一贯患有严重的记录强迫症，如果愿意，的确可以从帝国档案馆深处那堆积如山的琐碎记录中找到任何想要查找的信息，无论它有多么微不足道。至少可以这么说，查找卡斯廷和负责管理精炼厂的官员召开的会议记录的整个过程令人沮丧，但总的来说，它可能值得我为此付出的努力，特别是这些文字记录还提供了一些重要的背景信息，若是没有提前了解这些，那么就会在阅读凯恩对后续事件的描述时产生一些困惑。以下这份会议记录出自书记员昆图斯之手，他那稍稍有些怪异的记录方式让我怀疑他从来就没期盼过有什么人会认认真真地阅读这段文字。
（在陛下的恩泽普济之下）希米亚奥里卡尔凯防御与维护委员会在648.932.M41这一天里（还远没到适合享用一顿像样早餐的时候）所召开的关于抵御兽人入侵的会议记录。
出席人员：
瓦尔哈拉597团雷吉娜·卡斯廷上校，一位美丽而又英勇的战士，希米亚奥里卡尔凯星系的临时最高军事长官。
卢普特·布洛克劳少校，上校的副手，同样英勇，但远不及她那么漂亮。
阿图尔·莫雷尔，职业挖洞人。
文克尔·埃尔努福贤者，高阶科技教士，脑壳里装了太多的金属。
玛鲁姆·普里克典记员，帝皇恩赐给政务院的礼物，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我。
各式各样的马屁精和趋炎附势的家伙。
议程：
精炼厂防务（实际上，这是我们唯一要讨论的议题）
会议流程记录：
卡斯廷上校宣布会议开始，未果。随后她再次宣布会议开始，依旧没有成功。终于在布洛克劳少校用他的爆弹手枪射击天花板后，我们的会议开始了。
卡斯廷上校提出了一个瘫痪“嘎尔甘特”的方案，还希望能够额外歼灭大量围攻精炼厂的兽人。这要依靠精炼厂拓展到外面的采矿隧道网络方能实现，考虑到那个庞然大物的巨大重量，只消有足够的炸药炸塌它脚下的隧道，就能让其发生倾覆。
埃尔努福贤者想知道爆炸的地点距精炼厂有多远，他提醒大家那些储藏罐几乎都装满了钷，倘若出了什么差错，整座精炼厂可能会变成一个冒烟的弹坑。
布洛克劳少校指出如果当真发生那种情况，我们中没有人能活着抱怨这个问题。
普里克典记员提出这座设施拥有极为重要的价值，精炼厂被毁将会导致整个星区的贸易平均指数出现0.017%的波动。她建议军方重新拟定替代的作战方案。卡斯廷上校表示说如果她认为劝说有用的话，欢迎她到外面去，请她动员兽人们离开这颗星球。
莫雷尔表示愿意为军方提供支援，由他手下的矿工来帮忙确定最适宜安放炸药的位置，他列举了一些实例来说明他们在本地地质情况方面的专业知识，上校对此大加赞赏。（她的笑容非常迷人……）
由于没人能够提出其他可以瘫痪“嘎尔甘特”的方案，埃尔努福只能就此让步，他建议我们不妨抢在兽人之前自行炸毁整座工厂。
我指出凯恩政委和他领导的侦查小队还在矿洞之中，询问如果引爆矿道时仍在地下的他们会是何种处境。卡斯廷和布洛克劳表示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并且指出在那种情况下政委他们生还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布洛克劳补充说道他坚信他们会在那之前赶回地面，因为凯恩政委身负的某种本领能够规避那样的危险。我建议用通讯器向他们发出预警，但显然他们此时已经下到了无法接收到联络讯号的深度。
毫无疑问，不管政委此时身在何处，他都过得要比我们更加开心。
第五章
就我个人为黄金王座服务一个多世纪里的种种经历而言，在黑暗的隧道网络中缓慢移动搜寻一个可能隐藏在任何地方的敌人，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这种天赋让我能够发现帝皇的敌人并且能近乎确定地指出通往它们巢穴的最近的洞口。混沌邪教、基因盗取者群落、变异体，凡是你能说的出来的东西，似乎都躲进了它们能寻觅到的黑暗角落，然后就必须有人去追寻它们的踪迹，进入那些危险的地方把那些家伙揪出来。【注：凯恩在这里有些夸大其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的异端和邪恶之物会很自然地被地下城或是类似的栖息之地所吸引。而且考虑到许多世界那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异形来说都极为不利的自然环境，生物种群可能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遁入地下以求生存，至少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在这种居住空间中迷宫盛行的原因。】
这个角色往往还是降临到了我的头上，而且次数频繁得超过了我的本愿。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是那言过其实的名声给自己惹来的祸事（当有危险的东西需要处理时，难道还有一个比帝国英雄还要更为合适的人选吗？），但实际上，我怀疑，正如卡斯廷告知罗嘉什的那样，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的确确是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至少从理论上讲，蜂巢居民对于地下隧道那种与生俱来的方向感为我带来了明显的优势，但实际上我压根就对参加这类行动全无兴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话千真万确。）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迫于无奈的我还是回到了那片地下网道，这总比留在前沿阵地上面对兽人那可怕的攻势要好得多。诚然，我们要防备那只神秘莫测的野兽，但上回下来时我已经独力击伤过它一次，也不认为它能在战斗中掀起什么风浪，那会儿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有一整班士兵围在周遭给我提供支援，何况还有我那必不可少的副官尤根，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把热熔枪。在格拉瓦拉克斯上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而那一次我和安伯莉都很感激他的远见之举。实际上，在那次事件之后他就变得特别喜欢这件特殊装备，每当预计我们也许会遇到比事先设想的还要强悍的阻力时，他便倾向于带着它一起行动。而事实证明这一次我更得感激他这引以为常的小习惯。不过坦白地说，如果我知道在下面会找到什么东西的话，那我宁愿留在前线拿着一条破椅子腿儿与兽人乃至“嘎尔甘特”玩命，也不愿意再次下到那些洞穴里面去。
但那时我还沉浸在对可怕前景一无所知的幸福感之中，甚至副官和往常一样跟在他那独特的体味后面出现在我身边时，我还有闲情逸致与他开开玩笑。
“这回你有记得带上棉花糖吗？”我重复了在格拉瓦拉克斯上安伯莉看到尤根拿着热熔枪时所开的玩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肯定是把它给忘了，长官。”
“没关系。我们只能再找些别的东西让你烤了。”我说道。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明智的举动。”罗嘉什急匆匆地赶到我们身边，略有些怀疑地盯着这件重型热能武器。“那差不多会把那只生物完全蒸发掉的。”
“这玩意儿能让那畜生连同它身后那一大片墙壁一块儿完蛋。”我附和道。热熔枪的设计初衷就是用来穿透坦克的装甲，而用以消灭单体生物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大材小用，但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它的威力过剩。尤其是在处理某些与我先前瞥见的那只野兽体型相仿的生物时，这种优势火力会变得尤为必要。
“那样我们可能就永远也无法得知它到底是什么物种了。”罗嘉什表示反对。我耸了耸肩。
“反正我能接受这种程度的遗憾。”话虽如此，我心中倒是对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生出了些怜悯。“但我确信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尤根选择这件重武器纯是为了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明显在试着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突发事件。好吧，他马上就会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到了。”排头兵的声音在我的便携式通讯器里显得有些纤弱乏力。指挥这个班的中士，是个名叫格里芬的矮壮年轻女人，她下令让队伍停止前进，罗嘉什立马闭上了嘴巴，急着想要看看我们的猎物到底长什么模样。我原本更想让卢斯提希和他的小队陪我一同行动，因为他们之前已经下到过这里一次，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但潘兰由于她那还未痊愈的伤势导致无法再在冰面上行动，而且我也不想让一个不满员的班来支援这次任务。此外，他们都是老兵，前线的战事更需要他们，特别是对抗即将到达的“嘎尔甘特”时他们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到目前为止格里芬班还缺乏战斗历练，就连中士自己也才刚刚获得晋升，所以这趟“小差事”对于她来说是一次理想的实战指挥机会，让她能在没有太大压力（事实证明这是个天大的讽刺）的情况下开始学习指挥。而她手下的士兵们看起来也足以胜任这次猎歼行动，他们只用了几分钟便克服了最初的反应，不再直勾勾地望着周围的冰层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反光，开始静下心来以极高的效率进行这次狩猎异形的行动。
我借助手电筒的光柱顺着隧道望着那堆寒冰碎片，它们标示出了那处令我失陷的洞口。它依然透着一种奇特的美感，尽管我们的这趟差事很是严峻，但当我回头与格里芬讲话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还陶醉在那片美景之中。
“就是这里。”我说道。“这里是地图的边缘。一旦我们下去就会置身于一片未知领域。”
“明白，长官。”她干净利落地向我敬了一个礼，只有像我这样擅于解读肢体语言的家伙才能看出的她此时的紧张。中士开始给班里的士兵下达命令。“沃西斯，你打头阵。德雷蕾和卡尔塔，你们两个负责掩护他。海尔，西姆拉，留神我们的背后。政委一下令我们就马上行动，所以大伙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尽管中士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但她确实很会激发旁人的积极性。身边的这群旅伴越来越令我感到安心。好吧，绝大部分人是这样没错……
“有发现什么足迹吗？”罗嘉什急切地问道。格里芬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好像浑然忘了队伍里面还跟着个平民。她耸了耸肩。
“你是专家，由你来负责告诉我们大家这方面的事情。”我猜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会意识到自己被众人冷落了，唯独罗嘉什不会，他就像我遇到的绝大部分科技教士那样，只具备浴室防滑垫级别的社交技能。【注：可能是那些改造器官搞的鬼。打个比方，当你发现自己与一台饮料自动售货机有着更多共同点时，那你自然会变得很难与凡人相处。】任何正常人身处这种情况都会平静下来，但他却急切地点了点头，开始挥动着一个便携式鸟卜仪在我们周围乱晃，他手里那玩意在我看来就像是个香炉。
“冰层中有一些有趣的光纹。”他说道。“可能是被冰封的爪痕。不过太过模糊没法断定……”
我吸引了中士的注意力，无可奈何地扬了扬眉毛。她有些紧张地向我笑了笑，看起来还不确定该如何回应我这个政委的幽默感。毫无疑问，她对我的声望心存敬畏。
“如果你的人都准备好了，我们不妨继续前进。”我心中已经确定他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中士欣然下达了命令。
“沃西斯，上吧。让我们在食堂的墙上挂上属于我们自己的战利品。”我毫不理会罗嘉什眼神中传达而来的不满。而排头兵敏捷地钻入了那个地面上的裂口。
“我到底下了。”他的声音在通讯器里还是那么纤细。“没有发现生命迹象。”他那个火力小组【注：瓦尔哈拉第597团将下属的每个班分成两个火力小组，每组包含五名士兵，这是精于城市作战的团实行的一种常见而又非官方规定的人员分配方法。】的其他成员紧跟着他，利用绳索下到那片黑暗之中。这时他们手电筒的光柱清晰可见，它们照在冰封的地面上散射出宛如极光的光芒就像是模仿我们头顶上一两克罗姆远的某处【注：事实上，依照平面图所示，此处矿洞距离地表有将近三公里。】沐浴着的晨光。
“轮到我们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情愿，所以只得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自信地走向洞口，努力抑制着前一天掉进那里面的记忆。我跳下了斜坡，有了绳子的帮助，这比我之前体验过的要轻松得多，在我甚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时双脚就踩到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硬质冰晶。这处洞穴正如我记忆中的那样：除了我们将要调查的隧道口之外，毫无特色可言。但这一次洞里挤满了士兵。片刻之后，尤根紧跟在我后面滑了下来。肩膀上沉重的热熔枪让他的身子偏向了一侧，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衡并且把它摆回到合适的位置。我们周围的士兵见状退开了一两步。
接下来轮到了罗嘉什，这家伙把绳子抓得太紧，以至于下落过程充满了一系列的颠簸。防卫军士兵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看上去还挺希望他能当众出丑，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值得表扬的是他总算是平安着地了，当他的双脚踩在这个洞穴的地面上时直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你还好吗？”我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身子。他点了点头。
“我还好。说实话，我只是有些怕高。”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射伤的那只猎物所留下的那滩脓水，顾不上再说什么就急匆匆跑过去检查。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听到他喃喃地抱怨说我们的足迹破坏了那只畜生可能留下的脚印。
我抬起头看着格里芬和其他四名士兵从上面溜下来，这一系列过程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当我回头寻找年轻的科技教士时，却发现他与列兵沃西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大步走了过去，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心中不禁再次怀疑让这家伙跟下来所造成的麻烦是不是远远超过了他能为我们实现的价值。
“怎么回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偏不倚。沃西斯紧紧握住了年轻科技教士的上臂，显然是在阻止那家伙的行动。士兵冲着怪物消失的隧道口气愤地甩了下头。
“这小子想跑到我前面去。”大兵说道。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黑漆漆的洞口，光柱照在里面那不规则的墙上映出了无数的光点。随后我转身瞪着罗嘉什。
“我想我已经跟你交代清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尤根。”我说道。副官与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项临时安排的保镖工作，我认为可以原谅罗嘉什对此不够上心的行为。但此时他关注的焦点根本不是那个。就像是个生气的少年一样任性的他，一把甩脱了沃西斯抓着他的手，指了指被我手电筒照亮的隧道地面。
“我在寻找那家伙的脚印。”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科技教士想说的远不止这些。“这里的地面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辨认出任何痕迹。”
“很好。干得漂亮。”我对他说道，然后转身嘱咐沃西斯。“给我盯紧这小子，不要让你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五米。”说完我再次把目光转向罗嘉什。“这样的距离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对吧？”
“哦，是的，的确足够了。”他向隧道里边小跑了两步，借助沃西斯缠在光枪枪管上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柱，蹲下来拿着那台该死的鸟卜仪摇来晃去。我相信他还能听从我的指挥，就转身对着沃西斯笑了笑。
“要是我们放出一些诱饵的话，也许就能早一些干掉那畜生。”
“这倒值得一试。”他笑着表示同意。罗嘉什毫不理会我们，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进行他那数据占卜仪式。片刻之后他回来与我们会和，边走边仔细端详着那台小型仪器的显示屏，嘴里仍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好了么？”格里芬问道。“现在你想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罗嘉什看上去很是困惑。
“嗯。是得到了一些迹象。如果我们如今身在别的什么地方，我还能够做出猜测。但这里绝不可能是它的栖息地……”
“那么告诉我们你能从中分析出什么信息。”我和颜悦色地鼓励道。格里芬点了点头，当她试着辨认屏幕显示的那些符文时，拂开了盖在眼睛上的黑发，但那些符文都是科技教士的专用语言，我们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罗嘉什耸了耸肩。
“可以确定就是它挖掘出了这些隧道。”他说道。“留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爪痕和留在地面上的属于同一类型。”绝大多数士兵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恐惧。这条狭窄的通道的高度足以让人在不弯腰的情况下直立通过，即便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注：凯恩的身高将近两米，在已知的正常人群中属于最为高大的那一批人。】纵使那里不足以让两个人并排通行，至少也让我们跨过身前的队友看到前方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能让我们毫无妨碍地射击前方的目标）。显而易见，这只生物的体型一定十分庞大。
“好吧，我们光是站在这儿可没法找到它。”我指出道。相较于其他事情，这话更多的是要稳定军心。“而且我们还必须探查这些隧道以便于绘制详图。”于是我们动身走入了那片黑暗，几乎每个人都因这可怕的预期而绷紧了神经。
……
我比其他任何同伴都要更为轻松，不过尤根可能是个例外，他就像对待所有其他事情一样，一言不发，淡然地接受了眼前的情况。然而，这些隧道和我习惯的那些不太一样。它们的走向显然是杂乱无章的，这无数条分支要么是把我们引向死胡同，要么就是带我们又绕回到了先前离开的地方，再不然就是分散成更多放射状的通道。我数次感谢帝皇恩赐予自己的方向感，倘若没有它的指引，我立时就会迷失方向。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本能和往常一样可靠，我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及在这地下环境中走了多远。
“这下面是个天杀的迷宫。”班里的一名士兵——我猜那是德雷蕾——小声抱怨道。格里芬以全银河系所有中士都会采用的方式，用几句精挑细选的话让她安静了下来。罗嘉什紧挨着我，走在队伍的正中，我希望不管那只生物从哪个方向袭来，都有相当数量全副武装的士兵挡在我身前。罗嘉什不顾中士的告诫，忙不迭地对德雷蕾的观点表示赞同。
“而且真是出人意料，如此大规模的隧道网络竟然是最近才挖掘完工的。”他补充道。我的手掌感到一阵刺痛，当我的潜意识警示有前脑还未发现的危险即将出现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你说的‘最近’是指什么时候？”我问道。罗嘉什指了指鸟卜仪屏幕上显示的某样东西，不过我根本看不清楚它的具体内容。
“几周前，”他说道。“最多两个月。”换句话说，这畜生是与兽人大约同一时间出现的，而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倒不是说我认为我们要找的是某种“史奎格”【注：史奎格是种类千变万化又明显与兽人有关的生物的通称。对于它们是否是真正的共生关系，在异形审判庭中还存在分歧，也有观点认为这一整类讨厌的生物只是因为其独特的新陈代谢过程与绿皮十分相似，而待在它们身边繁衍生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确实常常伴随兽人一同入侵。然而我并不清楚凯恩是从哪里学会这个词的，我推测可能是与他那一知半解的兽人语出自同一来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绿皮带来的东西会与它们出现在同一位置。但把它们带入星系的太空废船（它在几小时内返回到了亚空间里，这让我长出了一口气）可能还带来了其它盘踞在船内的可怕生物，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有什么别的东西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同一时间成功地降落到了行星的表面上。
我暗暗记下了这事，等返回后我会叫昆图斯仔细查看一下精炼厂轨道交通控制系统的传感器日志。废船出现时产生的亚空间能量涌动，比星船要强上一千倍，这可能会令传感器难以承受，但也许能留下一条我们能在大难到来之前解开的线索。
我还没来得及对此事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就被脚下传来的一阵微弱的震动转移了注意力。此时我的手掌又感到一阵刺痛，不祥的预感如同洪水一般涌遍我的全身。这条狭窄的通道似乎比刚才还要容易引发幽闭恐惧，不过那并不是我通常所熟悉的感觉。这股微弱的震动愈发强烈，而我不再试着去分辨它到底是什么。当格里芬撞在我身上停下脚步时，我的两个肩胛骨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式的冲击力。
“政委？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别出声！”我沿着隧道来回望了几眼，竭尽全力转动着脖子想要越过身前身后的士兵看清远处的情况。我们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在两个方向上都隐没进了黑暗之中，但仍在我们周围深蓝色的冰层上形成了耀眼的光斑。“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这边什么都没有。”身在隧道前方一百米左右的沃西斯说道，他的声音在我的通讯器中劈啪作响。
“后面也没发现任何东西。”列兵海尔插嘴说道，她的声音紧绷绷的。后卫是整个队列中第二危险的位置，她会紧张倒也无可厚非。所有人都盯着我，可能是在想我这个政委是不是疯了。当然尤根不在其列，毫无疑问，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但身为蜂巢世界居民的我那渗透到骨子里的本能一口咬定自己没错，有什么东西正向我们袭来，即便我们现在还没看到它……
此时我灵光一现。我们要干掉的这只生物是个掘洞好手！它不需要沿着既有的隧道向我们发动攻击。无疑它以某种方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可能是察觉到了我们落足时产生的震动，于是便直截了当地径直向我们袭来。
“尤根！”我大喊道。“给我们弄出些自由活动的空间来！”离我们最近的士兵立刻推测出了我的意图，连忙沿着通道向后散开。罗嘉什被格里芬一把拖到了旁边，中士显然懒得跟他解释。当尤根对着墙壁开火时，科技教士抗议的声音被热熔枪的尖啸掩灭无踪。十二立方米的冰层瞬间就被蒸发成了水汽，而这些水汽几乎瞬间就被周遭零度以下的严寒凝结成了液体，使得狭窄的通道里充满了薄雾。
副官行动的时间恰到好处。片刻之后，我们面前那刚刚重新封冻的墙壁突然碎成了一些闪闪发光的寒冰碎片，我先前遇到过的那只活生生的梦魇冲到了队伍中间。
极为不幸的是，我是离那畜生最近的倒霉蛋。当它冲上来时，我只来得及拔出自己的一件防身武器。对于这种近身战来说，枪械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我近乎不假思索地拔出了自己的链锯剑，在刻苦练习而练就的本能驱使下拦住了它的去路。好在我下过苦功。这个畜生那不可思议的长大前肢上长着我之前见过的利爪，当我用拇指拨动调节开关让链锯剑达到最大转速时，怪物挥动爪子向我发动了攻击。如果我没能挡开这一击的话，那下场就只能是被它开膛破腹。哀鸣的剑刃深深砍入到了几丁质铠甲之中（在我看来这些几丁质板长在泰伦身上倒是相当合适），怪物发出了恼怒而又痛苦的嚎叫。
我隐约注意到尤根就站到一边，为其余的一些士兵腾出了空间，他们****管上的手电筒为这场交锋提供了照明。他们都希望能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击毙这只野兽，但这种希望有些不切实际。交战双方靠得极近，闪转腾挪又太过迅速，任谁都没法在准确射中目标的同时不伤及无辜。
（顺便提一句，正是这样的时候清楚地表明，给士兵们制造出“我关心他们福祉”的错觉是多么明智。我毫不怀疑，倘若我是那种依靠恐吓而不是靠尊重来行事的政委，而周围又有太多饱受欺压的对象，绝大多数士兵无论如何也会选择开枪，然后兴高采烈地向上峰报告是那只野兽先把我干掉后，他们才开火将其击毙的。这正是我一直试图传授给学员们的经验教训，希望他们中不那么笨拙的家伙能够享受一段很长的职业生涯，不过这很可能是在徒费精力。）
我突进到这畜生桶状胸部的下面，它那肮脏的身体几乎贴到了我的下巴。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拼命躲避它那血盆大口对我面部的撕咬。奇怪的是这家伙那双违反自然规律的长大前肢约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连为一体的，所以我离它越近，它就越难碰到我。这正合我意。我抡起嗡嗡作响的链锯剑，一剑砍入它的胸口。感觉锯齿深入到它的身体内部，从这畜生的伤口中带出一腔脓水和臭烘烘的内脏。怪物再次发出了的嚎叫，大张着嘴巴，低头想要咬我。
这恰恰是我一直希望得到的机会。这种战术在对付一些体型较大的泰伦生物时非常有效，所以我早已准备妥当等着它向我发起攻击，当它把嘴巴伸过来时，我猛地将自己那把值得信赖的链锯剑插入到了它的咽喉之中，刺穿了它的大脑。之后我怕怪物会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合拢嘴巴，于是便迅速挪动自己的手，从内至外地在怪物的一侧脑袋上开出了一道宽阔的伤口。血液和脑浆喷溅在了墙上，几秒钟后就凝结成了坚硬的冰块。
这就足够了：这只生物轰然倒向地面，仓促间，我不得不以有损威严的方式从它身下倒退着爬了出来，随后它的身子重重地砸在我脚边的冰面上。水蒸气凝结成的一片片粉末状冰晶升到了空气中，在我们手电筒的映照下就像是一个个微缩星系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精彩绝伦。”格里芬显然是在军队礼仪规范和想要拍打我后背的冲动之间左右为难。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告诉我她不是唯一一个被我那神勇表现所折服的人。只有罗嘉什盯着那野兽发呆，看都不看我一眼，脸上带着近似滑稽的困惑神情。
“这就是你的标本。”我将链锯剑插回剑鞘，对他说道。“现在你能辨识出它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是一只安布尔。”他困惑地摇了摇头。“但这不可能。它们原产于卢瑟麦西恩泰尔IX……”
“从没听说过。”我说道。“但这不是第一次有物种来到其它行星了。”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已知有几十个世界成为了安布尔的栖息地。”年轻的科技教士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和它们的原生种群一样，它们都生活在沙漠之中。这样的生物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冰雪世界上。”
“也许是它迷路了。”一名士兵暗示道。他的这句评论引来了同伴们的嘲笑。我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纵使我那刺痛的手掌没有强调这一点，我也非常清楚这里面显然存在着一些十分严重的问题。而当我看着这只被我杀死的生物时，我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光枪留下的伤口在哪儿？”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尤根就抢在我前面抛出了这个问题。“我确定上次你把它打伤了。”
“这不是上次那只。”我说道，然后看了一眼罗嘉什，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这意味着隧道里还有另外一只这样的生物在和我们捉迷藏。”
“更有可能是还有几只这样的生物。”他急切地给出了确认。“安布尔是一种群居动物，它们倾向于构建庞大的族群。”
真是越来越棒了，我没好气地想道。但那时我还不知道，随之而来的事情远比这要糟糕得多。
编者按：
由于政务院的那些家伙一贯患有严重的记录强迫症，如果愿意，的确可以从帝国档案馆深处那堆积如山的琐碎记录中找到任何想要查找的信息，无论它有多么微不足道。至少可以这么说，查找卡斯廷和负责管理精炼厂的官员召开的会议记录的整个过程令人沮丧，但总的来说，它可能值得我为此付出的努力，特别是这些文字记录还提供了一些重要的背景信息，若是没有提前了解这些，那么就会在阅读凯恩对后续事件的描述时产生一些困惑。以下这份会议记录出自书记员昆图斯之手，他那稍稍有些怪异的记录方式让我怀疑他从来就没期盼过有什么人会认认真真地阅读这段文字。
（在陛下的恩泽普济之下）希米亚奥里卡尔凯防御与维护委员会在648.932.M41这一天里（还远没到适合享用一顿像样早餐的时候）所召开的关于抵御兽人入侵的会议记录。
出席人员：
瓦尔哈拉597团雷吉娜·卡斯廷上校，一位美丽而又英勇的战士，希米亚奥里卡尔凯星系的临时最高军事长官。
卢普特·布洛克劳少校，上校的副手，同样英勇，但远不及她那么漂亮。
阿图尔·莫雷尔，职业挖洞人。
文克尔·埃尔努福贤者，高阶科技教士，脑壳里装了太多的金属。
玛鲁姆·普里克典记员，帝皇恩赐给政务院的礼物，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我。
各式各样的马屁精和趋炎附势的家伙。
议程：
精炼厂防务（实际上，这是我们唯一要讨论的议题）
会议流程记录：
卡斯廷上校宣布会议开始，未果。随后她再次宣布会议开始，依旧没有成功。终于在布洛克劳少校用他的爆弹手枪射击天花板后，我们的会议开始了。
卡斯廷上校提出了一个瘫痪“嘎尔甘特”的方案，还希望能够额外歼灭大量围攻精炼厂的兽人。这要依靠精炼厂拓展到外面的采矿隧道网络方能实现，考虑到那个庞然大物的巨大重量，只消有足够的炸药炸塌它脚下的隧道，就能让其发生倾覆。
埃尔努福贤者想知道爆炸的地点距精炼厂有多远，他提醒大家那些储藏罐几乎都装满了钷，倘若出了什么差错，整座精炼厂可能会变成一个冒烟的弹坑。
布洛克劳少校指出如果当真发生那种情况，我们中没有人能活着抱怨这个问题。
普里克典记员提出这座设施拥有极为重要的价值，精炼厂被毁将会导致整个星区的贸易平均指数出现0.017%的波动。她建议军方重新拟定替代的作战方案。卡斯廷上校表示说如果她认为劝说有用的话，欢迎她到外面去，请她动员兽人们离开这颗星球。
莫雷尔表示愿意为军方提供支援，由他手下的矿工来帮忙确定最适宜安放炸药的位置，他列举了一些实例来说明他们在本地地质情况方面的专业知识，上校对此大加赞赏。（她的笑容非常迷人……）
由于没人能够提出其他可以瘫痪“嘎尔甘特”的方案，埃尔努福只能就此让步，他建议我们不妨抢在兽人之前自行炸毁整座工厂。
我指出凯恩政委和他领导的侦查小队还在矿洞之中，询问如果引爆矿道时仍在地下的他们会是何种处境。卡斯廷和布洛克劳表示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并且指出在那种情况下政委他们生还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布洛克劳补充说道他坚信他们会在那之前赶回地面，因为凯恩政委身负的某种本领能够规避那样的危险。我建议用通讯器向他们发出预警，但显然他们此时已经下到了无法接收到联络讯号的深度。
毫无疑问，不管政委此时身在何处，他都过得要比我们更加开心。
千凯之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