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所长注意到，他眼前的患者正在消失，像是从他的记忆里被逐渐删除一样，他对患者的印象越来越淡。
与此同时，U盘里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上传到网络上，像当初在梦中窥见了其他人的过去一样，所长也窥见了他的过去。
就像看着一个在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只能一点点被自己淡忘一样。
“我现在所感受到的样子，是一片沙滩，我们的世界是这个沙滩上，某一个调皮的小孩堆起来的沙堡，他就是那个我们所认为的上帝，而当他的玩耍结束后，他自然是跟着他父母上车回家，而我们会被留在沙滩上，晚上涨潮的时候，我们就会被潮水淹没，到第二天的沙滩上就完全不会留下有关我们的任何痕迹，而身为沙堡上的沙子的我们，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患者的声音解释道。
“同样的，在昨天的某个时候，也曾有跟我们一模一样的沙堡存在过，在明天的某个时候，会有一个跟我们一模一样的沙堡站在我们的位置上，世界像一个不断重播的电视剧，每一次重播的剧情都一模一样，这就是轮回。”
“那不就失败了吗！那不就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吗！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会像现在这样子消失，说不定上一次的你也是像这个样子消失，现在下一次你也要这样子消失了，你觉得这算是成功了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网络的扩大使他的意识逐渐扩张出他的大脑，理论上来讲他现在应该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一边写入一边删除，意识还要一边扩张到整个网络上，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站在这里。”
“你也曾经看着和你一样的人在你眼前消失吧！你既然能理解这种感受，为什么要把这种感受传播给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你还是选择了一样的道路！”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事情吗？况且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选择一样的道路。放心，这种感受不是永远，这是长痛不如短痛的方法，当我的存在彻底抹消干净之后，你就感觉不到这种疼痛了。”
“……”所长不得不埋头忍受着越来越强烈的痛苦，患者的说辞让他无法相信这是人说出来的话，但疼痛让他无法分神反驳。而患者则继续解释下去。
“在我们这个∞-1的世界，物质的排列组合是有限的，在很久很久以后，它总会回到以前经历过的某个状态，也就是说，只要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会再次像这样在这里相聚，在这里进行着我们今天所进行的谈话，同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曾站在这里进行着这番谈话，而我说的这个很久很久，确切的数字是二点二四（十的二百五十五次方）的次方年。”
“当这个数字到来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什么也不会发生，就像被关闭的老式电视机一样，一切正在进行的，未曾开始的或已经结束的，一切形式的存在都会消失，就像电视机里的人无法阻止现实的人关掉电视机一样，哪怕这对于电视机里的人而言，就是结束。而这个数字下一次到来的确切时间是2023年12月21日。”
“这个数字上一次到来的确切时间是2012年12月21日，而今天我们的世界之所以看上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像昨天那个沙堡看上去和今天这个沙堡没什么变化一样，其实一切都变了，人类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无论删除数据多少次，自身都不会察觉，就像那个一百万按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