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谈——人偶师

“很不错的提议。”角落里的男人扶了扶礼帽，笑着说。
这里是圣霍尔顿，一个远离城市的英国式乡村。在下兰泽，是一位旅客。造访此地时突遇大雨，无奈之下进入这座古老的城堡暂避。
除我之外，在此避雨的还有三位小姐，四位先生。三位女士中两人生就一副亚洲面孔，一人打扮时尚。而四位先生则无从分辨，只能大概判断年龄。最年长的约摸五六十岁，戴着一顶软帽；最年轻的却只有二十岁左右，一副文质彬彬的学生模样。
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后来，可能是太过无聊的缘故，那位打扮前卫的女郎开口了：“这样下去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聊些有趣的事吧。”
未免太唐突了些。但很意外，所有人都很愉快地回应了。看来大家都觉得很无聊呢。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句话。
“那……就从您开始吧。”女郎向她对面一位男士点了点头。
我先来吗？哎呀，真麻烦……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有了！
还是先介绍一下，我来自伦敦，曾经是一名人偶师。哎呀，其实这个职业也没什么有趣的，一天到晚和画笔作伴。不过生意很好倒是真的。
说起我的人偶啊，毫不夸张。要是在三十年前，随便找人问问，整个伦敦就没人不知道「范蒂姆」这个名字。我的人偶可不仅仅是胜在外表，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让人通过人偶复活。什么？你不信？哎呀哎呀，小姐，您先听我说完嘛。
这种能力，还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我才十六七岁，师出于一位技艺高超的老先生。那一次我依一个伯爵的要求，以他重病的未婚妻的样子做一个人偶，便于他纪念自己的爱人。本来吧，那位小姐去世前还没什么变化。谁知道，守灵夜当晚，那个人偶居然活了！还用和他未婚妻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了他的爱称！那可是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称呼啊！
这事不胫而走，没几天，全伦敦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有人甚至以为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切，真是够无聊的。不过能替我做免费宣传，倒也不错。
后来，我就经常接到一些特殊的订单。像是丧偶的男人啊，丧子的母亲啊，还有恩爱无比却面临生死两隔的年轻恋人，也不乏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不过要说记忆最深刻的，还得是那个小女孩的事。
那是一个雨夜，和今天一样。当时我正在我的店铺里整理杂物，突然，门口的铃铛响了。我还觉得奇怪，这种天气也会有顾客？
我出去一看，你们猜怎么回事？是个小女孩，看打扮像是小康家庭的孩子。她脸色惨白，长着一张典型的混血儿的脸孔。一看到我，她就像看见了希望一样跑上前来：
“请您按照我的样子做一个人偶吧！”
我很吃惊。毕竟我也说了，来找我的多半是为了复活自己重要的人。可这小姑娘却要我做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偶。也就是说，她要复活她自己。
所以我也问了她的理由。
她说，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至多一个月，这个可爱的孩子就要死去。她是个孤儿，父母早逝。她的养母并不富裕，但却坚持一个人抚养了她，并在她所能给的最好的环境下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