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陆白|独角戏·第十六回

楚留香分辨西子画 白展堂窥识相思情 映着月光，只见画中人身量苗条、面容清秀，衣袂发带皆迎风而动。又见这美人面庞上树影婆娑而舞，画内画外同沐江风，倒比寻常赏画更多了一重意趣。
楚留香凝神盯着画，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西子浣纱图。”
白展堂啃着手指来回踱了几圈，皱着眉不知琢磨了些什么，忽下定决心一般从楚留香手里夺了画，回身便向来处奔去。然只在他夺画这片刻，楚留香便明白了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他刚一凌空跃起，楚留香也跟着离地，足尖斜斜向树干上一点，便追至他身侧，口中道：”小白，不是这幅。”一面说，一面在他右肩轻轻一拍，两人便一同落回了地上。
白展堂原知事有蹊跷，但自己平白又多扣了帽子，心下未免焦躁，只想先正了名声，旁的再慢慢计较也不迟。此时他被楚留香按下，也冷静了些，却又有些不甘，强辩道：”怎么不是？这人，这纱，这江水……怎么就不是西子浣纱图了？”
楚留香知他心急，索性反问道：”小白，张掌柜丢的是哪一幅？”
白展堂赌气虚戳着画，道：”这幅。”
又看了看楚留香，闷声补道：”那谁……唐人周昉的西施图……不就这幅嘛。”
楚留香摇头道：”这幅是西子图不假，但绝非周昉的手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南唐周文矩的西子浣纱图。”
一面说，一面指着画中人的衣饰，道：”唐人最喜雍容华贵，凡绘美人，必以施朱傅粉、镂金佩玉为工……”
又笑道：”这也罢了，但唐朝以丰腴为美，画出的西施岂会如此清瘦？”
白展堂无话可说，只得把画交回楚留香手上，气道：”这下倒好，该找的找不着，不找的还自己送上门了。”
楚留香倒气定神闲，收了卷轴，打趣道：”你急什么，人家又没说这幅画是盗圣偷的。”
白展堂没好气道：”得，咱哥俩一人一幅，公道得很。”顿了顿，又胡乱发牢骚道：”怎么就没人说是陆小凤偷的？我又不像你俩那么贪色，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赖到我头上？”
楚留香微笑不语，静了半晌，忽望向月亮轻轻叹了一声。
白展堂不看楚留香，也去看月亮，口中玩笑道：”怎么，想人家了？”
楚留香不答，低头看卷轴道：”不知花家的事与这两幅画是否有联系。”
白展堂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便道：”放心吧，后天他就该到了。那边还有花满楼他们呢，肯定没事儿。”
又开口笑道：”小楚啊……”话一脱口，却忽顿住了。
他本想调侃楚留香这么个多情浪子也有对别人牵肠挂肚的一天，又忽觉如此插科打诨未免轻浮，倒像他有心打岔，不让人家认真思念情人一般。
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小楚啊，不管怎么样，咱得先把这头捋清楚了，要是单冲着咱俩来的最好，哥哥帮你一次，你赶紧去江南帮陆小凤；万一江南的事和这两幅画真有关联，你也好给陆小凤传个信儿。”
楚留香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面色平静，既不焦躁，也不畏惧。
这个人向往的从来不是武林中人的那种活法，不是因为他不能，不敢。
楚留香忽有些不确定了——凭着自己的想法和白展堂的义气把他拖进这团迷案，是否太过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