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南国水》-白江-生活的另一种可能(2)

“回你老家去看看吧。”姜女士说得很平静，那语气又好像不是一位编辑对她手下不作为的作家说话，而是对久久在外漂泊而常常不能回家的老朋友劝说一样。尽管如此，我的心仍然是凉了大半。
说完，姜女士便从她办公桌的抽屉夹层中拿出一份纸质文件。我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轻轻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就一眼看了下去：
“三江市出版社分部建设企划”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我的才能出众，才索性获得了在家门口的工作。姜女士把这份文件递给了我，我自然也饱含了最大的敬意以双手承接下来。不知是老旧的风扇还是我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表，仅有的三张纸在空中哗哗作响。姜女士又扔给我了一把钥匙，说道：“你马上就是社第一个去新社的编辑了，在那边好好工作吧。”
我感恩戴德地后退着走出办公室，在出门之际又回头望了望这熟悉的办公环境。
半垂落下来的墙纸勉强掩盖着发潮的墙，那些未被遮掩的角落里则紧紧密布着蜘蛛网。长条的办公桌上盖着一块光顺的毛玻璃，部门中许多的集体奖励就掩盖在其下方。
我勉为其难地相信编辑是一个爱清洁办公室的人，毕竟从我四年前来实习时就已经是这样，看来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呢，也足可见用心之专，实在是写作的风水宝地。
但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社里居然还能有余钱在我的家乡开展分社，这又究竟是否是一个良机呢，我的内心隐隐不安，所以不敢轻易下出结论。
我出来办公室，来到工作处，同样一个充满了八十年代气息的地方。对于编辑刚刚找我催稿的谈话，我并不放在心上，但我那些平日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同僚们可未必这么觉得了。当然那些彻夜不眠通宵工作而伏在桌上长眠的同事自然不在我说的范围里。
惜文先生打着呵欠向我招手致意，我也招手以同样的姿势回应回去。但马上他又埋头在无尽的字符之间，我自然也不太好去打断他。
李先生，这位全社里最能领导舆论风气的贤能，同时也主管杂志头版的编辑工作。在他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观望我出来后，脸上那所谓的失魂落魄的神情，并且露出满足的、轻蔑的笑，仿佛这样一来他手上文章的进度会加快许多似的。最开始时几次我还很不满地对他进行了说明，但无济于事，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也许是他苦闷生活的唯一乐趣来源，于是便不再说什么。
自然，对于像李先生这种同僚，我一向采取漠视的政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问摇头三不知，这是我长期贯彻的信条。我当然清楚我在实际奉行中是如何见风使舵，但我觉得这不过是出于生计所做出的无奈妥协，所以是算不得违反了的。
然而李先生显然并不是这样认为的，眼见着他就仿佛将要对我开展他最为熟悉的工作时，我果断离开，但他这次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绕过一段曲折的廊檐，从院子里直接穿过去不大的院子，径直走出大门，直接迎面新一天的阳光。好晒。我内心极不情愿但却已然离开。我回头最后一次看向这具有北方特色的四合小院，然后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