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浮珠（十六）

【第十六章】
夜还很漫长，胡青牛去厨房里端来一碗白粥，他孤家寡人在蝴蝶谷过了这么多年，大都在研究药理，虽能自食其力做着饭食，到底只会些简单的。
纪晓芙道了声谢，捧过白粥，米香萦绕鼻尖，她好像就有了力气，想到小腹那里不悔已经存在，纪晓芙露出温婉的笑容。她的面色还很苍白，吃完那一碗白粥，才堪堪好了一些。
“姑娘，如今你身体虚弱，亏损极大，又得了病症，饮食宜清淡，又接连数日未曾进米，过后须得慢慢调理。连日来你与左使急着赶路，免不得劳顿，顾不上吃住，今夜，先好好休息。”
胡青牛身为医者，少不得多啰嗦几句，纪晓芙心怀感激，只是仍旧担心杨逍，故而问道：“先生，请恕小女再多问一句，阿逍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胡青牛捋了捋下颌的一绺胡须，方才他替杨逍诊脉，又以金针渡穴，辅以药物，没有意外，想必再过两日便能苏醒。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定会用尽全力医治左使，情况若好，再过一两日，左使定会苏醒。”
纪晓芙放下心向胡青牛微微一笑，起身揖了一礼，道：“多谢先生。”
即便纪晓芙未曾言明，但胡青牛其实能猜到她和杨左使的关系，蝴蝶谷风景秀丽，隐于江湖，可江湖那些传闻他隐居谷中，还晓得一二。
这女子端庄温婉，探她脉门亦是习武之人，不然以她的情况，换作常人早就暴毙而亡了，且她又怀有身孕，明眼人怎会瞧不出端倪？
胡青牛出门时，暗里笑了笑，没想到有一日，杨左使也会找一位夫人，这夫人找得还真绝色。
屋子里恢复宁静，只剩下纪晓芙和杨逍两个人，刚才纪晓芙尝试着喂些粥给他，但他吃不下，全溢了出来。她踱步到杨逍床榻边坐下，瘦削的指节握住杨逍一侧的枯干手掌，那上面的血脉纹路异常凸出，纪晓芙将脸颊贴近杨逍的手掌心摩挲。
“阿逍，你会好起来的，但我真希望时间能慢一些，这样你就可以忘得慢一些，若是你能见见我们的不悔，见见她出生该多好。”
长夜里，是谁的叹息在徘徊，就像是透过漆黑深渊的绝望，娓娓诉说。
接下去的两日，有胡青牛的药物温养，杨逍面上渐渐红润起来，只是人依旧瘦地不成样子。纪晓芙除去每夜浮珠发作，身体倒还比杨逍好些，也许是错觉，纪晓芙觉得，浮珠发作的时间好像短了几刻。
等杨逍醒来的日子里，纪晓芙清晨起床还会试着拿剑练习，不过短短半月，再碰剑有了些生疏的感觉。除开做饭的时刻，纪晓芙会做上饭菜，等胡青牛吃了，再收拾完毕，接着就呆在杨逍身边照顾，一刻不离。
这一日，杨逍总算苏醒过来，他醒在深夜，纪晓芙那时刚经历过浮珠发作，疲惫地趴在床边，素手紧握着杨逍的手掌。她身影在清冷的月色映衬下，越发的柔美，人虽然瘦了大半，略有憔悴，却依旧美地惊心动魄。
纪晓芙正阖着双目陷于睡梦里，忽然觉得手里一空，身体好像虚浮起来，又落到实处，她长睫扇动，陡然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星辰般的眸子。
“阿……阿逍，你醒了？”
杨逍点头，抿唇一笑，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一直在看不清的地方绕圈子，找不到方向。在那里，每天都有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唤他，那嗓音让杨逍感到熟悉，但他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
今日，杨逍终于醒了，睁眼便觉察到有人在他身旁，侧眼便瞧见纪晓芙握着他的手，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紧蹙起。
这不是……那日他掳来的峨眉弟子么？这是在哪儿呢？杨逍头疼不已，只望着纪晓芙时，神色不自觉缓下来，轻轻抽出手，将她抱上榻来。
纪晓芙本就睡得不安稳，这举动自然让她惊醒过来，她一醒过来瞧见杨逍，就红了眼眸，唤他阿逍。
杨逍略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不排斥纪晓芙这么叫他，杨逍在这一刻就意识到，他沉睡的日子定然发生过什么。世上，能奈他杨逍者，除了教主，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杨逍实在想不起来他如何会沉睡，身体略有些绵软无力，缓好久才有抱起纪晓芙的力气。
纪晓芙不由地抱紧杨逍，而后察觉自己太过激动，杨逍身体僵了僵，她双颊飞红，松开杨逍。
“阿逍，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深夜不便打搅胡先生，但他留了药丸在屋内，你要是不舒服，我这便取些来。”
杨逍先前只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注意力全被纪晓芙引去了，听她说才意识到，原来这是蝴蝶谷。
“还好，只是有些酸软无力。”
纪晓芙想他睡了这么些日子，全靠药物温养着，腹中空空，怎会有多余的力气，于是温婉一笑，道：“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白粥，你才刚醒，这会儿也吃不下其他的。”
顺着纪晓芙便要下榻，却被杨逍一把握住手腕，“纪姑娘，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杨逍虽是对着她泛出一贯有的邪气笑容，眼眸中却是冷淡疏离，尤其口中说出的话，一时让纪晓芙反应不过来。
“阿逍，你方才叫我什么？”
杨逍眨眼，略略偏头，暗自思索了片刻，自觉没有不妥之处。
“纪姑娘，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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