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事——学姐与梦

为什么我会对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如此着迷呢。
“唉。”幽长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学姐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窗外是令人晕眩的黄昏，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了，头痛依旧没有减缓，某些记忆像阴郁的鬼魂一样缠绕在我身边，对面的学姐是比鬼魂还要可怕的存在，只不过与其他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相比来说，鬼魂毕竟还是有些吸引人的地方。
有的人天生就是灵异爱好者，其中有胆子大的人，也有胆子小的人，胆子大的人自然不必说，可胆子小的人为什么也要去追求这些会让自己害怕到做噩梦的东西呢，不巧，我身边就有一位这样的人，我曾经很奇怪也很认真地问过他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求追求呢，明明害怕的很，如果不想看到的话，可以一直对它置之不理的，何必刻意去关注它呢？
友人挠了挠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他问我，
“你做某件事的时候，会想到一些不好的结果吗？”
“比如呢？”
“堆积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象它倾倒时的样子，端热汤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在模仿烫伤时的痛觉了，人都会这样吧，会有这样的冲动吧，为了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有完美主义者，自然也就会有残缺主义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完美主义者被过度美化，而残缺主义者却被冠以危险的名头，明明都是心理缺陷所致......是吧。他忽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看，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开门之前，会不会猜想门后面藏着什么丑陋的怪物呢？半夜去上厕所，我不敢直视镜子，但总忍不住想去瞄一眼，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吧。虽然很害怕，但是就是不甘心。直到现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还必须把门关紧，连一条缝都不许留，床边呀、床下什么的，根本不敢想。”
他颇为兴奋地讲着，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我相信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这些东西，还固执地害怕它们吧。
回家以后我照他说的尝试了一下，我在门前驻足，对着厕所的镜子做鬼脸，把家里的灯全都关掉，然后又一个不留地全部打开。
我坐在客厅的桌子边，扫视熟悉的环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这个习惯呢，不断地向前回溯已经老旧模糊的记忆，我在父母第一次彻夜未归的那天寻找到了答案，随即释然，原来不是我不同于人，也不是友人异于常人，但我之所以羡慕他，完全是因为一些自己不能选择的因素。
我把这些话讲给学姐听，希望她能夸我成熟。
没料到学姐只是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无聊，换个故事讲吧，你每次讲的故事都够无聊。”
“给你讲故事是我的荣幸，不过你好歹看看时间吧，”我指了指窗外，“该回家了。”
“啊......是吗。”学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带提起旁边座位上的单肩包，站起了身。
“那么，再见咯。”
眼看着学姐背过身子，拉开门，我有些焦急，屁股离开座位，但又不敢冲上去，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话说了出来。
“那个，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吗？”
本来，我的脑子里转了无数遍，无论是哪部电影、哪部小说、哪样的故事，这句话都不该由我这样的角色提起，如果是学姐提起的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微笑着对此表示不抱希望，然后看着学姐潇洒离去，我对此有特殊的癖好，我宁愿忽视所有他人的感受而低头承认自己作为失败者的不争事实，这样就谁也帮不了我了，想想真是挺狡猾的行为。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学姐如我所愿的停下脚步，我一直以为她是想要拯救我，所以直到毕业才说出这种残暴的话。
以后还能见到吗，对此我一点都无所谓。与他人的关系，想切断就切断、感到不快就切断、感到怀念、心绪紊乱、无故忧愁等等，产生了会制造痛苦的感情之后，那么就不得不把它们切断了，曾经我也是忍着想哭的冲动亲自下手将那些联系斩断了的，对于学姐，虽然我的感情有些特殊，但也不是没她不可，重要的是，我的生活没了谁都可以，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没了我自己，那我就要恭喜那些与我有所牵连的人们，终于抹去了生活中一块模糊污痕了，我也恭喜我自己，所有问题一扫而清，简直轻快地要死。
学姐扭了一下头，好像要回过头来看着我的样子，不过只是轻轻地摆动了一下，就又恢复背对我的姿势了。
“谁知道呢。”她说，然后迈步出门，顺势将门关上了。
我望着房门，想表现出一副惹人怜的孤独姿态，可惜演技不够好，虽然周围没有人，但我还是怕被笑话，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又望向窗口，太阳已经有一半隐藏在地平线之下了，荒凉的城区街道间逐渐布上了一块又一块的巨大阴影，像长在地皮上的霉斑。
我惊然发现，头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好了，脑子里却变得不大清醒，脑浆随着外面的世界一起动荡、飞速地旋转，令人眩晕的世界又降临了。
好想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