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

“老師，我想我還是......退學吧”不對，再來！我在心裏再重新編織語言，“李老師，我能不能不讀了......”我手裏死死攥着退學申請單，卻不知道該怎麼和老師開口。可一想到家裏的情況，嘴唇被我咬的有些生疼，單子上已經被手心的汗浸濕，還是決心敲開教職工辦公室的門。突然，褲口袋的電話響了，那串數字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是父親！”
是父親先開了口
“你，和老師說一下，請假吧......”父親說話有點慢，能聽見電話的那頭，他猛地嘬了一口煙，並且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帶動着整個身體的强烈抖動，持續了許久，稍稍好轉了些，他才重重歎下了那股憋在胸口中的氣。
“你叔走了......”當他說出這句話，我分明能聽見他在極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盡管是在我的面前，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了，話音有些哽咽。
“爸，我......”我生生的把後面的話噎了下去。
“你怎麼了？”父親的這句話更加沙啞，連日的忙碌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響亮。話中半似關切，半似疑問。
我打了個哆嗦，吞了吞口水，極力掩飾着自己，“好，我和老師請假回來。”
我拿出那張被我捏着發皺的單，看了一會兒上面的字，將它折好放在自己口袋裏，轉而拿出一張嶄新的白紙，重重的寫上了“請假條”。
“老師我想向您請假。”和老師簡單的說了原因，便准了我的假，開始搭上回家的車。從我讀書的地方回老家只有一班客車，每天准時發車，准時收車，接好票，把零錢揣進口袋了，手裏攥着票，我上了車。父親電話那頭一直囑咐我記得帶一把傘，老家要下雨了。上車的時候，眼光掃到司機身上，他掐掉從嘴上拿下來的眼，用手彈了彈，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因為是夜班車，車上也僅有零零散散幾個人，昏昏欲睡，幾乎沒有任何交流，我看了看四周，選了個靠近窗戶的地方。即將進入夏天，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原因，未開動的車子像極了一個巨大的蒸籠，使勁打開了窗，卻蹭了一手灰，仍舊感受不到絲毫的涼意。悶熱的可怕。
說實話，對于這個所謂的“叔叔”，我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或者說是看不起他的，又或者說他的性格實在不太討人喜歡，給我們家也是添了不少麻煩。他比父親小了許多，沒上幾年學，就早早輟了，沒有原因，聽人們說的是 ，同學校的混混打架，捅傷了人，後來如何解決也無從得知，卻也落了個左腿殘疾。再後來爺爺奶奶托人介紹給他討了個媳婦兒，倒也安分了下來，叔母是個極厲害的人，家中的老大，自幼也是充當男孩子養的，兩人結婚後，自是把叔管的服服帖帖的，還不少人笑他“耙耳朵”“妻管嚴”什麼，每每聽見也是不了了之，倒是叔母聽見必是要是沖過去與那人扯着嗓子理論一番。小時候我放學撞見，總是低着頭裝作沒看到加緊腳步跑得遠了，免得被同學見到還要笑話一陣子。兩人在老家開了個小店，過着起早貪黑的生活，可是這樣一個連老家都沒有出去過的，個子不不算高，腿還不太利索的男人，一下子突然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