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与汤(2)

在他那个年代，小时候有个一角钱就算阔绰，但老吴小时候一天有一块钱零花钱，这一块钱可以让他做一群孩子的头领。这个花钱习惯也就一直延续下去了，初中辍学后开始当混混，他爹让他学拉面，他也不学。玩老虎机，抽烟喝酒，打架闹事，基本没有他没干过的。
尤其是赌，老吴说起赌时，脸色明显变了变。按他的说法，赌这一块在当时，就没有他没玩过的。大的小的，牌的机器的骰子的，他可以带着钱进去之后玩一天，饭都不用吃。老吴说这话时问我，你会赌吗？我摇摇头。
“那最好的，你要是听得进去，就听哥一句劝，千万别碰。”他仿佛安心般点点头，继续讲。
老吴赌起来是不要命的那种，赌徒其实还是分很多种的，十赌九输，赢的那个要么是有手段，要么是够冷静。老吴比较轴，赢了就想赢更大的，输了就想赢回来，这是正常的赌徒本色。因为赌，一度跟家里闹翻，关起来打，木凳子都砸烂了几张，还是戒不住。
家里不给钱的时候，老吴就会想办法，一是借，跟朋友借，跟亲戚借，借来的钱肯定是回不去了，这时候就得靠家里还。等借不到的时候，就开始想些二流子的办法，去偷，去抢，甚至去借贷。每一次，把钱输完时想的都是不能再赌了该老实做人了，但每一次，拿到钱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必须得翻盘。
大半年之后，老吴家里的店赔了。
说到这里时，他看了看后边桌抽烟的男性，嘴哆嗦了一下。我知道他烟瘾犯了。
他说那天他刚出来，带进去的两千块钱全赔完，剩下个2块钱，在街边买了个饼边吃边回去。但到了家里时，发现楼下的店关门了，这么久以来是头一次。回家一看，爹气得已经躺床上去了，店没了，家里的顶梁柱也没了，他当时就跪下了。
老吴说，这是他长到二十三岁，第一次觉得自己得是个男人。
所以你就开始学拉面了吗？我挺好奇地问，这个故事吸引了我，虽然过程听着非常沉重，但老吴讲出来的时候却异常平静，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一般。
老吴的爹病倒了之后，他开始出去找工作，却没想过要拉面。打从小开始，他对拉面就没兴趣，哪怕这是自己的家业，他爹病好了提过让他学，但他硬是不学，就是想创业。
“那时候看不起这个行业，觉得丢面子，又累，觉得自己该是干大事的人。”
下定决心不混了之后，他倒是很干脆，用老吴的话讲，好像就是变了个人，也没什么道理可说，也许是那晚看着自己的老爹躺在床上，一瞬间就把以前的自己给杀了。他干过体力活，学过水泥工，开过送奶店，还想过自己开厂子，但是兜兜转转，没有一次成功过。
“我办厂子的时候，家里把房子抵押出去了，筹了笔钱支持我。”他用手沾了沾一边的湿抹布，在桌子上画了两个数字。
“20万，没到一年，全赔完了。”他摇摇头，看着空中。
老吴第一次因为赌，赔了家里的店。
第二次因为做生意，赔了自己的家。
第一次，他的父亲病倒，光养好病就花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