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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馆事件——第三章 塔下的亡灵

2023-04-02推理小说 来源:百合文库

我和朱一茂在高风翔的带领下从厨房西侧的门进入他的房间,刘顺则站在门外,在得到高风翔进一步的指示前,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这是一个左右对称的房间,进门的正对面还有一扇门,通向医生的房间。一张大床摆放在正中间,两侧的窗户下是两张书桌。左侧的窗户映照出的是别馆外的风景,而右侧则能看见别馆内的庭院。
灯塔馆的构造是十分对称的,以大门与书房的后门连线作为中轴,两侧的房间都等距排布,且房间的规格都大同小异,房间内的摆设也保持着同向的对称。
按照周易的说法,昨天晚上他是先锁上了连接医生房间的门,而后再锁上了通向厨房的门,但两次都没有看见有信封出现,房间里的地面空无一物。今天早上他开门的顺序和锁门的顺序正好相反,所以在打开连接厨房的门时就看见了地上的信纸。
我检查了房间两侧的窗户,的确如高风翔所说,好好地锁着。我又尝试着从窗户上找到能塞进信纸的缝隙,但也是徒劳,之后门缝底下也做了相同的实验,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这就奇怪了。”我有些犯愁,反复抚摸着光滑的头顶,“莫非信纸是通过传送门进来的?”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所以我就说,这只有可能是唯一有钥匙的周易干的,他趁晚上我们都睡熟了,然后偷偷溜进来放下信纸。”高风翔一口咬定周易就是作案者。但不想反被我瞪了一眼后,便止住了口。
朱一茂一屁股坐在高风翔的床上,一面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面说道:“但我们必须明确,我们所做的这些推理都必须是在双方没有撒谎的情况下得出的。也就是说,周易对于锁门、开门以及看见与没看见信纸这些事上没有说谎,而高风翔对于房间完全封闭一事上也没有说谎,只有这样,这个密室才能真正成立。”
“我有必要撒谎吗?”高风翔听罢火气又起来了,“还有,你给我从我的床上下来!”
朱一茂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如果现在没有人说谎的话,那么也不能一口咬定周易就是作案的凶手,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在锁上门之后又来打开门在将信纸放进去。但如果周易说了慌就另当别论了,那么就意味着他有可能在锁门的同时就将信纸放了进去。”
“还有一点,”我补充道,“我们假比没有人说谎,按照周易锁门的习惯,他在锁上连接医生房间的门后会去锁上书房的三扇门,在此期间,通向厨房的门是一直开着的,作案者也可以在这个时间内将信纸放进房间里去。这样一来,作案者的范围也就得到了缩小,因为在此之前,周易已经锁上了我、徐茜、李文昱还有朱一茂房间的门,而房间内的窗户很窄,我们也根本不可能爬出去,如此看来,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结果,那就是当时还没有被锁门,而且还紧邻着高风翔房间的刘顺了。”
众人的视线突然落在了站在门外的刘顺身上,他慌慌张张地摇晃着手,极力地否认着我的推理,却又因为紧张而忘记了开口说话。
“不可能!”高风翔提出质疑,“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么信封在周易锁上通向厨房的门之前就被放进我的房间了,那么周易为什么没有看见呢?莫非他撒了谎,可如果他没有作案,又何必撒谎呢?”
“如果你这么说,”我继续说道,“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性了——我认为这神秘的写信人此时正在这栋别馆内。作为别馆的主人,有房间的备用钥匙我想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你是说,康茂?”朱一茂问。
我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吧,康茂如果在别馆里,能躲在那儿?”
“那你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解答吗?”
没人回应我的提问。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零点,一片死寂笼罩了整个房间。
而这死寂很快便被一声尖叫所打破。
声音是从门厅传来的。
我急忙跑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只见徐茜正跌跌撞撞地朝我跑来,嘴里还不停地唸叨着什么。随后,她竟一把将我抱住。
“徐茜,你先冷静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刚才的尖叫声是你发出来的吗?”
“康......”徐茜喘着粗气,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康茂!”
“康茂?康茂怎么了,他来了吗?”
徐茜止不住地摇头,“不,不是的,康茂他,他在柜子里。”
“什么?”

在徐茜的带引下,我们来到门厅。然后她朝角落的一个柜子指了指。
我和高风翔小心地向柜子靠近。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檀木柜子。柜子呈棕褐色,凑近还能闻见木头的香气。柜门上雕刻有一些花纹,左边的柜门雕刻的是一只正欲腾飞的龙,右边则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柜子很大,放进去一个人是完全足够的了。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在脑中想象康茂身体踡缩在柜中的模样。
康茂为何会躲在这里?这个疑问让企图打开柜门的我犹豫不决。
“你确定康茂在里面?”朱一茂应该和我有着一样的疑问。
徐茜拼命地点着头,“我刚才出来找毛巾,拉开柜子,就看见了‘他’。”徐茜身体打了个寒颤,“我猛地又将柜门关了回去,然后就跑去叫你们了。”
“你确定你看清楚是康茂吗?或许是你看错了也说不定啊。”
徐茜很想反驳,但她一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我们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我握住柜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拉开了柜门。
“啊!”
徐茜只是瞥见一眼就又一次发出尖叫声——
只见身穿黑色西服的康茂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直挺挺地站在柜子中,脸上毫无生气,身体的肤色也显得惨白,乍一看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木偶?
“等等,你们仔细看。”我轻轻挽起康茂的裤腿,关节连接处的缝隙一览无遗,“这不是康茂,这是一个木偶。”
高风翔也回过了神来,“这似乎在哪儿见过?”
突然,记忆涌现了出来。我一拍脑门,说道:“这是康佳欣做的他父亲的木偶!当年我见过的啊——徐茜,别怕,这只是一个木偶,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我示意徐茜过来。她畏手畏脚地朝柜前走来,却不敢抬头看木偶的头部,即便在我向她展示了脚踝处的缝隙后,她也仍旧不敢直视这具木偶。
“不过说实话,这具木偶做得太真实了吧。”看着和康茂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容,我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越接近真实的东西往往会越让人恐惧呢,也难怪徐茜会这么害怕。”
“你是想说‘恐怖谷效应’吧。”朱一茂说道。
“正是如此。”
这时,周易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只见李文昱医生正从里面走出,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围在柜前的我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文昱医生——周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赶忙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我已经检查过了,只是一点皮外伤。”李文昱突然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但很快就平复了,“咳咳——但,但是周老身体本来就有些毛病,他的肺炎似乎还挺严重的,不过别担心,我给周老准备了一些药,让他每天晚上吃一颗就好了。”
听李文昱这么说后,不光是我,就连我身旁的高风翔也舒了一口气。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啊?”李文昱凑上前来,“啊,这不是康佳欣小姐做的木偶吗?”
“你倒是一眼直接认出这是木偶了呢。刚才徐茜可是吓得叫出了声呢。”我一边说一边嘲笑着躲在我背后的徐茜。
“我在别馆待的时间比你们长,所以对这具木偶已经见怪不怪了。”李文昱说,“不过刚才的惊叫声却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呢。”
“哈哈,徐茜的叫声威慑力真是惊人呢。”我拿徐茜开玩笑时,并没注意到她在我身后已经嘟起了小嘴。
一场闹剧之后,我们将柜子重新关上。
“周老现在还需要休息一下,一会的午饭就由我来准备吧。”李文昱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衣袖,“大家放心,我对我的厨艺还是挺有把握的。”李文昱又看向我身后的徐茜,但徐茜却在刻意地躲避着他,“一会周老这边需要有人照看一下,徐茜小姐可以帮一下忙吗?”
徐茜从我身后探出半张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看向身旁的高风翔,“高风翔,虽然那封信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而且对于信中的内容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但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一直待在房间里为好。”
高风翔对我的提议不削一顾,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地对我说道:“你叫我待在自己房间里?我倒认为那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毕竟凶手可是能够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进入房间并放下一封信,谁又能料到凶手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法进入房间,然后将我杀掉呢?”
“但你如果不待在房间里,会更加危险。”
高风翔没有理会我。他转过身,离开了门厅。刘顺朝众人欠了欠身后也跟了上去。
看着高风翔高傲的走路姿势,我竟爆了粗口。
李文昱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在意,高风翔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他自己还是会多加小心的。”
在李文昱的提醒下,我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
冷静之后,我说出了我的下一步计划:“一会我和朱一茂一起对别馆进行调查,如果康茂真的藏在这里的话,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来。”
“为什么是我?”朱一茂不解地问道。
“因为待会就你没事干。”
看着朱一茂无辜的眼神,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欢笑之余,我却仍心有余悸。
虽然吓到徐茜的“康茂”只是一个误会,但我的注意力却不经意间被那柜子旁的一扇门所吸引——那是过去康佳欣小姐的房间,或许昨晚没有注意,而当我近距离观察时,却发现那扇门前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在门框的边缘,我隐约发现了一些黑斑,好似被烟熏的一般。
这是......
“看什么呢?”
朱一茂猛地在我后背拍了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这才发现门厅只剩下我和朱一茂两人了,“说好的调查呢?”
“啊,好的,我们走吧。”

时间到了上午十点。
此时太阳已经爬高,洒下的阳光温暖着这座岛屿,驱散了清晨的雾气。我和朱一茂站在大门前。我看见了昨晚我们摸黑走过来的那片树林,它一直延伸到了岛南面的岸边。而在岛的北面有一座凸起的断层,落差大约有三十几米。
在别馆仔细检查了每个房间之后,我和朱一茂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康茂不可能藏在别馆内。
我们绕着别馆走了一圈,在别馆的北侧发现了那个废弃的木房子,它的大小不及别馆内最小的房间。记得以前听周易先生说过,这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发电室,过去康茂的父亲所建的灯塔都是由它来供电的,在木屋的顶上还有一根天线,过去一到打雷的时候,发电机便会自动集赞电能来供应灯塔所需。但自从康茂将发电设备转移至灯塔内部后,这个发电室也就彻底废弃了,现在已经被当成了一间储藏室来使用。
我轻轻拉了拉木门,几乎没有使劲,只是将手搭在上面,门就朝外转开了。
在那扇木门背后挂有一面镜子,镜面上布满了碎裂的痕迹,应该是别馆内废弃的物品,被周易放在了这儿。
同样被废弃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个废弃的发电室内还摆放有一张发霉的化妆桌和衣柜,以及一些脏兮兮的泰迪熊,它们的身上多少带有一些被烧焦的痕迹,可爱的模样也全然被灰尘掩盖,就象是身负重伤的士兵,静静地踡缩在角落等待着无止境的战争的结束。这里还有一些被褥和床单等,它们粉红色的樱花花纹无不透露出一股少女的气息,不过和泰迪熊一样,它们也有着部分被烧焦的痕迹。但不管我们怎么找,这个小木屋里也没有找见康茂的身影。最后我和朱一茂灰着脸将小木屋的门阖上,然后离开了。
我们沿着别馆又转了几圈。
别馆周围的土地是一种塑性土,并不会留下脚印,但相比平时所走的硬实的水泥地面来讲,这样的地面走起路来更为费劲。
我们回到了别馆的大门口。朱一茂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你说那片树林有可能吗?”朱一茂指着那片浓郁的树林说。
我摇了摇头,“在岛上住过的康茂不可能不知道岛的晚上温度会骤降,所以他不会待在晚上的野外的。”
“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你真的确定康茂在这里吗?不是我质疑你,但除了别馆之外,我真不觉得康茂会待在其他地方了。”
“有的。”我十分肯定地说道。
“哪儿?”
我领着朱一茂绕着别馆又走了半圈。
“这个。”
来到别馆的背面,我指着那三座耸立着的灯塔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如果康茂不待在别馆内的话,那就只有这里了。”这是刚才李文昱医生提示我的,他告诉我,如果别馆里面没有线索,就不妨去灯塔看看。
当我凑近看才发现这三座灯塔是那样高大,即便是最矮的一座应该也有十五米的高度。我抚摸着那座最为年长的灯塔,它的外墻有些潮湿,上面布满青苔,而那些开裂的痕迹比之前我在屋内看见的要更加明显。
“你是说,康茂躲在灯塔里?”
我点了点头。来到了灯塔的正门,那是一扇生锈的铁门,外墻上的青苔已经肆意地蔓延到了门上。
“这儿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啊,”朱一茂看着铁门说,“有可能已经几十年没有打开过了吧。”
我仍旧没有放弃,即便这一座灯塔不能作为藏身地,剩下的两座一定有一座会是康茂的藏身之地。想到这,我又跑到由康茂父亲修建的灯塔前。这座灯塔的外墻上的青苔比前一座略少。它的铁门一样生锈,但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我又跑去检查最后一座灯塔。作为最年轻的一座灯塔,现在它还处于“服役”状态,不管怎么想,它的门都应该是可以打开的才是吧。
这座灯塔的门几乎没有生锈,门前的锁虽然确实锁着,但却看不出是否有打开过的痕迹。
“康茂一定躲在这里面。”我十分肯定地对朱一茂说。
我们一起抬头仰望着这座最高的灯塔,在塔顶部的蘑菇头下,我敢肯定康茂就在那里,而此时,他也正在偷偷看着我们。
“你去找周易拿来这座灯塔的钥匙,我在这儿守着,以免康茂那家伙跑掉了。”我对朱一茂说。
“可是......”
“执行命令!”
朱一茂不再反驳,扭头向别馆跑去。
我站在灯塔的门前,眼睛不偏移地紧紧盯着灯塔顶部,一丝一毫的动静我都不肯放过。
康茂称自己会迟到几天来,但实际上他却早早地来到了别馆,或许他是打算向我们开一个恶作剧,但用那样的恐吓信的形式未免有些恶趣味了。另外,周易或许也毫不知情的。这多半是康茂的计划,他一定在盘算着一种盛大的出场方式,好让我们的情绪高涨,赢得我们的惊叹与欢呼声,这才对得起他失踪的这十二年时间。
我在心里推测着康茂的想法,结合康茂过去奇怪的个性,自认为这是非常合理的猜想。
这时,朱一茂也带着钥匙跑了过来。
他将钥匙递给我,“刘警官,我觉得康茂不可能在这上面。”
我没有理会朱一茂,而是将钥匙插进了门锁内。刚好吻合。
朱一茂则继续说道:“刚才我去取钥匙的时候,周易告诉我,灯塔里面是不可能住得了人的,当灯塔开始工作时,里面的温度是极高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
“啪嗒。”
门锁被我打开了。
我没有理会朱一茂的阻拦,而是径直冲进了灯塔里面,沿着紧贴塔壁螺旋上升的台阶,一直爬到了塔顶。台阶上的灰尘被我的脚扬起,弥散在空中,惹得跟在后面的朱一茂止不住的咳嗽。
不知爬了多久,我终于来到了塔顶,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四面都是玻璃窗。在房间外有一圈小平台,其宽度勉强可以站下一个人,虽然平台周围装有护栏,但那生锈的护栏已然齐腰,让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安全感。
巨大的玻璃棱镜放在房间正中央,底下是一个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动的转盘,每到晚上八点半,灯光亮起,转盘便会开始转动。
我俯下身子,检查着地上厚厚的灰尘。这里的确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康茂不可能待在这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朱一茂说。
我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下了灯塔。
如果康茂不在这里,他又会在哪儿呢?

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都来到了餐厅。李文昱不断地端上各种美食,让人目不暇接。
看着大家享受美食时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李文昱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看着迟迟不肯动筷的我问道。
“我怎么也想不通,康茂会躲在什么地方?唯一有可能的灯塔我以为去看过了,但那里明显很久没人去过了。”
朱一茂用筷子指着我,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我就觉得,康茂可能根本就没来,那封信只不过是我们中某个人对高风翔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谁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高风翔轻轻一哼,“我管谁开的玩笑,反正别让我逮着,不然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高风翔尖锐的眼神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就是你这态度讨人厌啊!”朱一茂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写那样的信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高风翔站起身冲朱一茂说道。
饭桌上顿时出现了火药味。
“我的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朱一茂也不甘示弱,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气势上并不输给高风翔,“在座的所有人都很讨厌你那高傲的臭脾气,所以说,有人想要害你也是情理之中。”
“你!”高风翔抡起拳头,顺势就打算打在朱一茂脸上,好在这一次我和李文昱反应及时,将高风翔制伏,控制住了他的手脚,才得以没有酿成早上那样的悲剧。
高风翔试图挣脱,但我却越抓越紧,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他抬起头,看着朱一茂,“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才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在你突然出现后,就有了那封奇怪的恐吓信!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何必跟一个疯子说话?”朱一茂的话充满了挑衅意味。
高风翔想用脚踹他,我和李文昱便一起合力将他压倒在地。
“朱一茂,你给我也收敛一点,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我朝朱一茂喊道。
朱一茂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和李文昱将高风翔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并命令他不准离开房间。他用极其不削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闷头倒在床上,便不再理会我们了。
我们离开房间,并告知赶来的刘顺要好生看着高风翔,他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回答。
刚才的骚动让大家都失了兴致,等到我们返回餐厅,众人都已结束用餐回各自房间去了。留在座位上的只有独自一人享用着满桌佳肴的朱一茂。
“那我也先回房间了吧,”在我坐回座位后,李文昱突然说道,“今天一上午一直忙到现在,我现在真的困得不行了,迫切地需要回床上睡一觉。”说罢,李文昱又突然咳嗽了起来。
“你还好吧。”隐约感觉李文昱咳嗽比之前剧烈了不少。
“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咳嗽罢了——就这样吧,我现在眼睛感觉愈发沉重了,我昨晚似乎不应该熬夜看书的。”
若不是李文昱提起,我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他眼睛底下深黑色的一圈眼袋,“啊,抱歉,我都忘了你昨晚没睡好的事了。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你就回去休息一下吧,待会我们吃完,我来把这儿收拾干净就好。”
李文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餐厅。他的步子已经有些飘忽,我甚至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并立刻睡着。
我和朱一茂沉默着吃完了午饭。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相比刚才,他沉默了不少,在闷头吃完自己碗中的米饭后便起身离开,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和我打。
我独自一人吃完午饭,又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后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了,先前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正向岛屿压近。
“凛冬将至,暴雨倾城。”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突然涌现出了这样一句话。
顿时一股睏意涌现,别馆内除了庭院的微风吹拂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外,便再也听不见第二种声音了。此时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午睡。
坐在高风翔门口的刘顺也低垂着脑袋,合上了眼睛,而房间内也不时传出呼噜声。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窗户,上床准备美美地睡一觉。
但我睡得不深,因为没过多久窗外就下起了雨,但随着雨愈下愈大,我的睏意竟被冲散了。我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多少休息一下。
就在这样半梦半醒之间,我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晚上八点。

我看向窗外,那雨丝毫没有停的趋势。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浓厚的乌云伴随着滚滚闷雷覆盖了岛屿的上空。海浪声相比早上也汹涌了许多,它们猛烈地拍击着崖壁,我甚至可以看见飞溅到悬崖之上的浪花。
我走出房间,和早上一样又见到了李文昱,他咳着嗽走进书房,手里拿着几个饭盒。
看见我走出房间,李文昱略带调侃地对我说:“真不知道谁才是熬了夜的人啊,你居然比我睡得还久呢。”
我尴尬地笑着。
“很不巧,你错过了晚饭,但我这里还有一些吃的,如果你愿意,可以一起来吃。”他向我示意了一下手里端着的饭盒。
本想拒绝的我遭到了肚子的背叛,咕咕作响的声音让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
“看来你的肚子十分实诚呢。怎样,要来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文昱将我带到了他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位于别馆的西南角,两扇门一扇连接著书房,一扇连接着高风翔的房间。房间的床在靠里的墻角处,而在一旁的窗户底下有一张小茶几,一个坐垫放在床与茶几之间的位置。
窗户前有一个可以上下拉伸的窗帘,此时窗帘正好在窗户中间的位置,这就不用担心看见外面那阴沉的天空,影响心情。我在那个坐垫上坐下,李文昱又从柜子里取出第二个坐垫,放在与我对坐的位置然后坐下。
我注意到了紧靠着小桌子一边的登山包。
李文昱见我一直盯着他的登山包,于是将其打开,并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我看,“我以前就很喜欢去这座岛北面攀岩,那里形成的天然断层对于攀岩爱好者来说简直是一块圣地。这次重回这里,我本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好所有装备,却不想遇到这样的鬼天气。”他说的正是我上午在大门口看见的北面的巨大断层。
登山包里有安全带、快挂和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钉子。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带着标签的全新商品,李文昱或许是来之前特意在商场买的,但现在看来,这些玩意儿一时半会是没有它们的用武之地了。
他将饭盒放在了茶几上,里面有三样炒菜和一大碗饭。我诧异地看着李文昱,因为我记得他昨天有说过自己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李文昱明白了我的疑惑,笑着说:“其实我刚才也错过了晚饭。这些是周老特意帮我准备的。”
“周易先生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吗?”
“简单的活儿没问题,虽然按理来说他还是应该卧床休息一下,但他却趁我睡觉起来准备晚饭,我也只好叮嘱他不要去做有太大负担的活儿。”李文昱无奈地耸了耸肩。
“既然是周易先生为你准备的,我吃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的,你放心的吃吧。再说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虽想谢绝李文昱的好意,但肚子不合时宜出了声,便不再好拒绝了。
相比我豪迈的吃相,李文昱就要文雅的多了。
终于,在满足了肚子之后,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再次向李文昱表示了感谢。
医生递给我一杯茶,是上好的龙井。意外的竟是我喜欢的味道。
“刘警官,”李文昱抿了一口茶说道,“你对今天早上的那封恐吓信有些什么看法吗?”
我用茶水润了润喉咙,然后摇摇头,又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老实说,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完全想象不出这封信会怎么出现在高风翔房间里的。”
“但我觉得,你对于这个密室的看法或许太过复杂了。正如我早上所说,这些看似华丽的密室,其手法总是朴实无华的。”
我突然眼前一亮,“李文昱先生,我其实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
“是的,我觉得,你或许会提出一些有趣的看法。”
李文昱摆摆手,“你真是太高估我了,我就是普通的医生,对于这类东西哪谈得上有什么看法呢?更别提还是要在身为警官的你面前说这些,我可没这么厚脸皮。”
“你这说哪里的话。像你对于这个密室的理解就和我有不同,我只不过是想从你的角度了解一下罢了,还请你能满足我这一小小的愿望,‘福尔摩斯先生’。”
李文昱苦笑着。他挠了挠后脑勺,勉为其难地开口说道:“那,我就说一说我的看法吧——我从这封信开始分析,可以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种是最容易想到的一种,也就是这封信是在周老锁门与开门之间的这段时间被放进屋内的,凶手用了某种我暂且不知道的手法进入这个密闭的房间,然后将信放那个在地上,又用某种亦或是相同的手法离开房间,这样说这或许有些玄乎,但对于这一种说法还有一种延伸的猜想,也就是凶手利用某种机关在房间门都被锁上后的某一时间点让信出现在地上。
“第二种推测是凶手在周老锁门之前就将信放进了房间里。但这样牵涉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周老为什么没有看见那封信呢?那么这里就又可以衍生出两种想法,首先是,凶手和周老是一伙的,周老所提供的证词有假。而另一种则是凶手用了某种手法让本来存在于房间里的信纸看不见了。”
“凶手会不会一直待在房间里?”
“这应该也不可能,”李文昱反驳道,“别馆内的房门一旦被锁上,除非用钥匙是打不开的,同理,一旦被打开,除非用钥匙也是锁不住的。在周老关上高风翔房间的两扇门前后,他都确认了每个房间的人都在房间里,当他把门锁上之后,便没人可以出去了。更别提跑到高风翔的房间里去待一晚上,这样的话,早上开门时,周老也就会发现某个房间里面少了一个人。”
“那这样看来,我觉得很有可能凶手是在锁门之前就把信放进了房间里。”
李文昱对我的话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但就这一点来讲,我还不是很清楚凶手使用何种手法让信纸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中的。”
今天一天我都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或许不讲这个问题想清楚的话,我今晚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正在我们苦恼之时,一道光线从窗外扫过。
是灯塔的光芒。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正好是晚上八点半。
纵使外面倾盆大雨,但灯塔的工作却照常不误。
透过窗户只能看见最年长的那座塔的中部,但正在运作的灯塔的光线没有丝毫被阻挡,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照射着。
突然,我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了灯塔的外墻上,但仔细一看,那东西竟然在笔直地朝塔底落去。借着再次扫过的光线,我得以看清那东西轮廓。
那是人啊!
我惊吓过度竟浑身一颤,伴随着一阵雷声响起,那个人直接落在了地面。
我赶忙起身,这一举动惊吓到了李文昱,“你怎么了?”
“不好了。”我能感觉到我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怎么了?”
“有人从塔上掉下来了。”

我让李文昱去招呼众人,并将他们全部集中到餐厅,自己则披着雨衣带着手电往灯塔跑去。
书房西面的门是可以直接通向外面的。我从那扇门冲出,往塔底走去,沿途一直俯下身子在地上检查着。
最矮的塔的铁门正对着我,我沿着塔的一侧绕到它的后部。
顺着手电筒光线所指的方向,我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身穿红褐色西服的高风翔正仰面倒在地上,头部搭在塔底的一块岩石上,被雨水稀释过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下,隐约还能看见他后脑勺那个巨大的窟窿。
好在这样的场景,我并非第一次见到,心理素质过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并开始检查尸体。
就在这时,李文昱走了过来。当他看见地上高风翔的尸体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到底是......”李文昱的声音完全被暴雨给掩盖了。
我站起身,扯着嗓子向李文昱解释着,“我刚才在你的房间看见有人从灯塔上掉下来,过来一看就发现了高风翔的尸体。”我指了指我们身旁的这座灯塔,然后继续大声向李文昱说道,“他后脑撞到了这块石头,应该是当场毙命——医生,你能判断出尸体的死亡时间吗?”
“应该可以。”李文昱用正常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狂风呼啸的声音和雷声彻底将李文昱的声音盖了过去,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说!我可以试试!”李文昱抬高音量再一次说,结果却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现在要把尸体搬回屋子里去。”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尸体搬到了书房,而闻声赶来的众人看见尸体后无不打了一个寒颤。
我和李文昱脱下雨衣和已经彻底湿透的衣服。周易急忙递给我们两根毛巾。
我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将刚才向李文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向众人又说了一遍,“有谁最后一次看见了高风翔的?”
大家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没有人看见他离开房间吗——刘顺,你一直守在门口的,你就没有看见高风翔离开吗?”
刘顺此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对于我的提问完全置若罔闻。
我又看向一旁的李文昱医生,“医生,你的房间和高风翔的房间连在一起,你又看见他出去吗?”
李文昱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要从塔上跳下去?”朱一茂不解地问。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这问题也很简单,如果他不是脑袋傻了,那就是自杀,还或者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朱一茂突然想起了什么,“啊!那封信,你们不会忘了那封信的内容了吧,‘今日灯塔点亮,将是你丧命之时。’”
恐吓信的内容看来属实了,在灯塔亮起的时候,我的确也同时看见了掉下灯塔的高风翔,这样一来,高风翔就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了,而谋杀他的人多半和写恐吓信的是同一个人。
但是——
“那么,凶手就是我们中的某一个,对吧?”朱一茂惶恐地看着身边的众人,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朱一茂的话徐茜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她全身紧绷,小步小步地挪到了我的身后。
这时,检查完尸体的李文昱站起身来。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因为没有工具,我也只能粗略估计,但从实体现状看来,死亡时间一定不会超过十分钟。”
“等等,”朱一茂突然开口打断了李文昱的诊断说明,“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我们所有人都在餐厅里,你和刘警官又在一起,那么从灯塔上将尸体推下来的人是谁?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也都没有去过灯塔——莫非,那个凶手不是我们中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人选了。”李文昱说,“康茂。如果他真是凶手的话,他现在应该还藏在灯塔里面。”
正在李文昱和朱一茂打算再次前去灯塔时,却被我叫住了。
“你们先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完,”我找了一面墻依靠着,以免在讲完接下来的话后倒在地上,“我是最先赶到尸体所在位置的,尸体的死亡时间正好就是灯塔亮起的时候的话,那死者和凶手又是什么时候去到灯塔的呢?”
“什么时候?这个很重要吗?”朱一茂表示很不理解。
“很重要,因为我在去的路上仔细检查了地面,没有发现任何的脚印。虽然别馆周围的土晴天不会留下脚印,但这种软塑土湿润之后就很容易留下足迹了,而暴雨天里容易积水,留下的脚印想要消失也没那么容易。但我并没有发现脚印,不光是凶手的,就连死者的都没有。”
朱一茂似乎有些听不懂我的话,他歪着脑袋,尝试着去理解我的一字一句。
“另外,”我接着说,“我也检查了灯塔的铁门。铁门上的锁是好好锁着的,就连上面粘着的青苔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等等,”朱一茂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打断了我,“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你说的话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说,凶手和高风翔是飞过去的吧,”李文昱说,“这也太扯了吧。”
我冷静下来后,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没准是一个可以穿墻且还没有实体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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