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上阕》番外 青棠

番外 青棠
「山林竹屋」
她已独自在这山间住了半月有余。
因着月份大了，行动之间难免迟缓。
本是不方便的，只是大抵有份执念，又大约，嘴上不认，可心底还有几分不应有的期许，等着什么不该等的人。
若是回来了，找不到路，寻不见人，该怎么办？
如此，林间烟萝，晴熏晚炊，好似阅川恍惚，往事狰驳。
觉便愈发地浅。
起得早，却因怕伤到腹中的孩子，晨练已停了月余。
梳洗过后，无所事事，便坐在廊沿发愣。
院中有一棵高大的青棠树，于今年年初移栽过来，如今根深枝漫，牵牵绕绕地生出许多浅粉色的花苞来，只是尚未全开。
她日日数着那些花骨朵，昨儿开了三朵，今儿开了五朵。
有几苞背阳的天生弱小，不及盛开便悄悄地谢了。
她的心便也跟着一起疼。
遂将那些凋落的一瓣一瓣地拾起，喂了酒，制成花酿。
可安神，可助眠…
她却不过记得那人觉浅。
腹中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险些令她站立不稳，向前倾俯的身子就那样绷在原地，分毫都不敢再动。
昨儿晚上睡下没多久，她便觉出了异样。
起初只是酥酥麻麻地难受，腹底星星点点蔓延开的坠胀感折磨着她无法入眠。
再然后难受变成了隐隐放大的疼痛。
她也曾受过严重的刀剑伤，可从未像这份痛一般，牵扯着四肢百骸，攥紧了心室，令她喘不过气来。
孩子并未足月，本不应该此时发动。
可现下逐渐密集的阵痛显然昭示着小家伙的迫不及待。
她努力调整着气息，等这波痛感退去，才敢慢慢直起身子，缓步移至房内。
这半月来她翻看了许多医书，生产要用的物什亦预备了不少。
因着没有经验，人家说有用的，她便都备上一些，将那置物的架子堆得满满当当。
最惹眼的是那些小衣裳小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地，每日要掸上八九次灰。
可她却还是不安。
书架旁列一张方案，上头层层错错摞成一叠，皆是从峨眉来的催归的书信。
起初她还铰着眉峰逐字逐句地看，可渐渐地那信中意思愈发简短直白，来信间隔愈发紧促急迫，直至近几封她便悉数堆在案上，不愿再打开看了。
这半年多来她收掌峨眉，早已心力交瘁，她不过是想歇一歇，既不能做闲云野鹤，缘何连这片刻的安宁也要从她手中夺了去？
目光扫过书案另一侧，停在一封未曾署名的书信上。
里头的信纸是被撕碎了之后再拼起来的。
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她当初何其怨，现下便觉出这句话有何其对来。
只是那份怨恨早已陈酿成毒，溶解在一腔难遣的愁肠里了。
心绪渐乱，她便匆匆忙忙又去拿剑。
这柄剑是峨眉开派祖师郭襄所铸，虽不及倚天剑厉害，却是立言要代代相传的掌门佩剑。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每觉得心浮气躁，便坐下来擦一遍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