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我有一个哥们，他今年五月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女孩。不幸的是，他爱上了她。为了这个女孩，哥们把自己的人生计划都搁置了：不仅每天花大量时间在游戏里等她，还加入了女孩所在的游戏群，在每日三千条的聊天信息里搜寻女孩的只言片语。哥们对我说：天天看那些人水废话，是真他妈的难受，只有等到她说的话这一切才值得。由于总是盯着游戏群言，哥们的读书记录都已经有几个月没更新了。
我的哥们已经毕业一年。他攒了些钱，于是辞掉工作，开始写起小说来。虽然之前从来没发表过一篇文章，他还是相信自己不会是一个豆腐渣文人。哥们对我说，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写一本让自己满意的小说。在他的价值观里，人如果有梦想，总要想方设法朝它走一步，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去他妈的。写小说就是他的愿望。若能写出好小说来，其他的也都无所谓了。
写这样的小说当然是个长期活计，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去负担这种生活。我跟他讨论过不止一次，他设想的理想情况是用各种短篇投稿来维持生计。除此之外，他攒下来的钱如果省吃俭用也能够捱过一年。我对他省吃俭用这方面没有怀疑——哥们从不是一个贪图物质享受的人，我担心的是若理想的情况出了岔子比如大病什么的该怎么办。没有保障与退路的生活，我实在无法想象。
和哥们相比，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我想要确定稳定、看得见抓得住的未来。我的哥哥姐姐都当了公务员，这个职业虽说难挣大钱，但是踏实有保障，我除了当公务员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由于高中复读了一年，我今年才毕业。毕业前夕哥们来大学看我，我们坐在花坛边上，一边喝着罐装啤酒，一边看那些准备毕业照的女生们的大腿。哥们问我毕业后有何打算，我说还没什么打算，在家复习准备相关考试吧。他问了时间，说不先找个工作养活下自己？也可以增加社会体验。我喝着啤酒，想到找工作这件事，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我自认不是好吃懒做的人，但对于找工作，总是隐隐然有些抗拒。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看书准备考试吧。哥们没再说别的，只是说：这样投资也不错。
哥们是个文艺青年，在学校里除了看女生大腿，他还对我们文学社团招新的诗嗤之以鼻。他曾这样评价：“可笑屈原空浪漫，后人只问桂兰芳。”在我看来，哥们的文学素养的确不低，所以对他想写小说这件事也并不奇怪。毕业之后，我回到家，用看书考试的理由度日，哥们也回去，那时他跟那个女生认识还没多久。
我没写过小说，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精神影响，但是不久之后哥们就跟我说，他感觉自己正在陷入深渊。当真正着手写小说的工作时，他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写的故事有了，大纲准备好了，但就是写不出一句话。每天坐在那里，发觉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而自己正在虚度光阴，他开始感觉信心正在一点点崩溃。——宁愿去刷视频，看群友水废话，也不想让自己处于他妈的一事无成的状态。我觉得他是压力太大了，毕竟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要是没有写出东西，这些日子就真的是白过了。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他家也没什么可依靠的关系。在“万一实现了呢”的背后，是家里没法去承担后果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拮据条件。他对我说，因为老爸办厂失败，家里还欠着五十万的外债，父母对他辞职的事一直在给压力。其实我也觉得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慢慢写小说，怎么看这都更稳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