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伶(下)

曲罢，退场，伶儿却在台后再次遇见他，他对她行礼，说:“叨扰姑娘，在下深感姑娘演活了《赤伶》这一曲，故来此想，想与姑娘探讨一番。”
伶儿眼神微动:“好”
此后的两月，他日日来此，伶儿从他言语中，也了解了他的身份：国之大将军。才想起曾听人说起大将军，令，骁勇善战，战无不胜，虽为武将，却也深喜六艺，而初次来到这梨园，却是因为打了胜仗，手下将士想听曲喝酒罢了，却不想被伶儿的一曲《赤伶》吸引了目光。
再一月，边境战事突起，令带兵出征，走前对伶儿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此一去，却是久难再见，将士们为保国之安定，置生死于不顾，而这梨园的台下，却是那朝上的所谓官员，极尽谄媚，讨好来使，他们点名要伶儿的《赤伶》。
梨园之主乃刚正不阿之人，她自然是要拒绝的。伶儿站起身来，轻轻拥住她，说道:“园主，你带着他们走吧，我去”说罢，只留下一抹裙摆…
久久不见她出现，台下之人开始喧哗，深觉其对客人的怠慢。良久，见她不再是从幕后出现，而是从台侧一吟唱一身法，脸上是极为艳丽的笑容，步入台上。台下人愣住了，坐下了。
台上，她唱起《赤伶》，没有伴奏，清唱的味道却更沁入人心，而她的音调中，不再是以往单纯的词中意，悠扬婉转的嗓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刀刃，台下之人开始心里发虚，色厉内荏向她吼道：“你这唱的什么，给老子下来”
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力量更甚。
台下之人慌了，拿起手中的兵器，却看着这清冷高傲的身影，生生不敢冲向前去。
“弓箭手准备！”
“放！”
箭入躯体，伶儿晃了一下，声音却未断，因为她知道：戏，要唱就要一曲唱完，一唱就要唱完这辈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她也知道：台下之人可恨，其罪罄竹难书。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有人喊到“起火啦，起火啦”台下人慌了，想逃出去，却发现门，早已被封死，无处可逃，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心高气傲，来此梨园，却也只带了几兵几卒。
必死无疑。
台上的人还在唱着，台下的一举一动，身上的箭，都无法影响到她。“情字难落寞，她唱需以……”腹部一痛，血从嘴角流出，用戏服擦去了血，喉咙动了一下，无视眼前拿着短刀的兵，后退一步，再度唱着，唱着…
梨园开始塌陷，哭喊声，呻吟声连绵，伶儿眼中有了水光：将军，珍重。“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城，梨园旁的百姓人家却是丝毫未受损，那飘然而上的烟，被伶儿的吟唱环绕，飘向远处…
令回来时是次日拂晓，周身战场上的沙尘还未消退，他胜了。而回到城中，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摊烧焦的痕迹，手下的将士报道着昨晚发生的事，半晌未见将军回答，便多呼了几声将军，令回过神来:“嗯，知道了，你退下吧”眼前仿佛万籁俱寂，只有那一抹身影，恍如初见“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道无情道有情费思量…”
良久，令长呼一口气，轻声说“伶儿，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