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团圆】番外七 王谢时燕 中卷

 
王家是老房子了，进门先是敞亮的院子，被一块大大的雨花石的影壁遮掉一半——原是嘱托人从南京抬来的，本是要送人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给留下了。
头院是不住人的，也就摆些杂物，到了二院，才是给佣人们住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王太太赶时髦的缘故，这老宅子有些地方又有点模仿洋式建筑的味道，
中不中洋不洋的，倒是有种怪异的和谐。
谢迎霜住在陪三进的一个院子里。
乌的泛黑的红木栏杆雕花，不知是不是被人摩挲的太久的缘故，有油亮的层面，看上倒不像是木质的了，还有些像玛瑙。
栏杆是屋子外的栏杆，拦住了冬天天津城灰冷的空气，不叫它去打扰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点着小小的一方蜡烛。
牛油似的黄色烛泪顺着躺下来，遇到来的早了许多的其他，已经受冷凝结成团的，便也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跟着化成了浑浊的蜡块。
谢迎霜坐在烛台下，手里拿着块月白色的帕子，慢慢的绞着。
她的脸这样白，即使不用搽水粉，就已经这样白了；细长的眉毛在脸上勾着，下面的鼻子小小的，嘴唇也小小的。
就好像是没长大的样子似的。
绞了会儿帕子，她忽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刘妈！”
屋外先是静的，随即响起一阵的鸟雀飞起的声音，一个穿着鼠灰色夹棉袄子的胖妇女，慌忙地跑了进来。
“哎，小姐，有什么事儿？”
刘妈是她五岁来到王家时候，王太太支给她用的老妈子；这么些年了，虽不是从家里带来的，但谢迎霜也是最亲她。
谢迎霜又咳了几声，脸颊上都起了一圈红印。
“屋子里太呛了些，你把火盆抬出去吧。”
“哎呦小姐，可不是这么说，”刘妈赶忙抬起粗糙黝黑的手摆了摆，
“这天气要没有火盆，是要冻坏的。”
“我给您打开窗子吧，风吹一吹就好了。”
说着，刘妈自顾走到窗台前，啪地一声，拔开了窗闩。
天津城冬季的风，带着一股生冷的气味，灌进了屋子。
刚才呛人的烟气被吹散了，谢迎霜觉得舒服了许多，可开了窗子又有些冷，她好不容易有些红晕的脸又白了回去。
“小姐，以后要做这些活计，还是打开电灯吧。”
“滋啦——”
电灯里的灯丝发出轻微的灼烧声，随后，银亮的光洒满屋子。
谢迎霜觉得更冷了，她紧了紧身上的皮毛披肩，一小团的缩在桌子前。
“刘妈，”
“玉哥哥回来了没有？”
正低头收拾脚下碎线头的刘妈听见谢迎霜的问话，小山一样的身子愣了一下，像是听清了，又像是没听清，只喉咙里发出清嗓子一样的“嗬嗬”声，也不知是不是应话。
谢迎霜低头做着手里的活计，也顾不得她这敷衍的回答。
帕子已经绞好了，她手里又掐着针，头发丝细的线从针眼儿里穿过，被针尖带着游鱼似地在绸缎面上传来传去。
“前几日玉哥哥让我给他绣的帕子，说是要给同学瞧的——本来早该完成的，都是那些感冒你拦着我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