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间章（3）

“让路！让路——”马夫扯着嗓子，居高临下地吆喝着赶路去狮湖城的农夫。“乱看什么！不怕瞎了眼找不到地方埋了自己吗？”见到他们慌张着躲避的样子，他又嘎嘎地笑了起来。
那辆华贵马车上用着无人认识的家族纹徽，但光是看那条恶狗的衣着，想必里面的是什么大有来头的老爷夫人了。
那辆马车随意地行驶在大道上，只要有人从附近经过，便少不得马夫的一阵痛骂。大多数旅人撇了撇嘴抖了抖肩上的行李，而少数血气方刚的青年则是在走出不远后，回头默默记下了马车上那奇怪的族徽。这种外地来的臭脾气，狮湖城有对付它的办法。最慢一周以后，这辆马车也许就会被拆个七零八落地散在荒野，里面或许还有同样七零八落的恶奴。
毕竟狮湖城之主——艾尔夫万公爵向来对兄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年纪大把的绅士因为这一点被他的人民看做一个体型臃肿的的游侠——当那些喝得烂醉的莽汉说公爵大人不过是不敢处理这个牵连半座城市的居民的组织时，首先就得挨到老板娘的一记栗暴，还有加价不加倍的当晚优惠。
只是这些人都不会想到，这辆马车在靠近城门的一刻立即转向奔入了旁边的树林。马车上的主仆两人更是头也不回的丢下了马匹和车辆，在树林里七转八歪之后，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一条隐蔽的河流。

伊奥尔德把马夫的号衣丢进了河里，他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愧疚。
“我们到了。”伊奥尔德搀起面无表情的卡尔瑞斯王子。“加把劲，陛下。”
他没有看见他的王，他只是看到了一个阴郁的年轻人。仅仅两个月，明明他的眼泪尚未在面颊上留下泪斑，但是岁月却已经仿佛在他的灵魂上雕刻了二十年的重负。
“别那么叫我，我的朋友。我宁愿——宁愿永远是一个王子。”
伊奥尔德知道，哪怕只是两个月，愧疚和悲伤就可以把人折磨成一个在阴影中尖叫的鬼魂。
“您得走下去，陛下。”伊奥尔德强迫自己不露出除了坚定以外的表情。“您是真正的国王。因为先王将头盔继承给了你，并希望它就此成为您向您的子民隐藏悲伤和软弱的盾牌。”
“我能感受到那重量，我的朋友。”王子的话语如同呢喃。
伊奥尔德装作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沿着河流寻找着和“月影”斯夫特约定的巨大岩石。她说过会派人来这里接应自己。
可这里没有。
秋天的水声跟春夏两季都不一样，更加清脆。比起马蹄声略显轻佻，但相比色盅又添雄浑。伊奥尔德感受着清爽山风略过脸颊，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巴克斯短剑掀起的剑风。

一个可怕的想法爬上了他的脊梁。
红色兄弟会当然可以接受一位过去一同劫富济贫的朋友，但是毫无荣誉可言的平民当然也可以用朋友换来爵位和新王的重赏。
“一看就知道不是在想好事。”伊奥尔德猛然回头，正好撞上斯夫特的皮革酒壶。那是一个剪成短发的飒爽女性，干练的短衣掩藏住女性的一切曲线，却又藏不住她的锋利。
“那就是你的王子朋友？”她挑着眉瞪视伊奥尔德。
“你怎么知道——”伊奥尔德脸色大变，皱在一起的眉毛配上顿时张大的鼻孔一下子让斯夫特笑出了声。
“得了吧，你以为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的底细。狮湖城的城堡里，可是有我们的一员。”
“伊奥尔德，狮骑士王室总管，在两个月前——那是还是夏天——绑架了卡尔瑞斯.乌尔里克王子潜逃，现在是一级通缉，人头都快抵得上半个城市的税金了。”斯夫特大手一挥，几个红衣打扮的蒙面男人立刻从河对岸的森林里走出来，他们扛着几片木板，像是要搭出一座临时的桥来。
“希望你的王子朋友能过的了这河。我的人可是不会去扶他的。”
斯夫特扭过头，看见伊奥尔德半跪在自己面前。

“额，想求婚还得等等。我们这的习俗是冬天或者春天的第一个礼拜。”
“请接受我的感谢和敬意。厄米内德村的‘大嘴巴’图奇之女，‘月影’斯夫特女士。你的正直灵魂会得到鄙人的回报，以伊奥尔德.莱特尼茨之名！”
“真够恶心的。”斯夫特满脸不自在地背了过去。
“我的小小报复。”伊奥尔德笑了笑，大步奔向仍然意识昏沉的王子。
我也能感受到那重量，陛下，我每次都能感觉到。
“顺带一提，我不是有意捉弄你：那块石头昨晚发水冲走了，而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几匹好马和一辆好车，跟你相比显然它们更重要些。”
不过，尽管我不能为你背负，但我可以背起你——而我的朋友会接着背起我的。